闺中记(926)

正沉吟中,云鬟问道:“侍郎,请问……侍郎可知道柯宪如今在哪里?”

白樘点头道:“方才有人将他送了回来,只不过……他如今的情形并不好,你且不必前去看了。”

此刻云鬟最担心的便是柯宪,哪肯依从,便躬身道:“求侍郎让我探一探柯推府,昨晚上……他也是为了护着我才受伤了。”

白樘却也答应了,又唤任浮生进来领了她前去。

随着浮生拐过两重院子,不知是因为走得太多,亦或者天气太冷,额头上一阵阵凉飕飕地疼。

任浮生却只惦记着她吹觱篥制住饕餮的那奇事,便道:“谢推府,你不如教一教我那觱篥曲是怎样的调子?下次若我遇见了饕餮,可也要一展神威了。”

云鬟额上突突地乱跳,也顾不得跟他玩笑。

任浮生却又说:“唉,还是罢了,我宁肯不会,也不要遇上那野兽,那可不是好玩儿的,四爷见了都去掉半条命,柯推府也……”

云鬟问:“柯推府果然大不好了么?”

任浮生叹道:“若不得那解药,只怕凶多吉少。”

云鬟道:“解药?”

任浮生道:“我曾听八卫的传奇前辈说过,被此兽所伤,伤口不会愈合,除非得到控兽主人的解药。”任浮生说到这里,便想起一件事来,忙打住话头。

两人说着,便来到一重院外,任浮生指着前头门口道:“柯宪在里头,两三个太医看着呢,能不能好,就看他造化了。”

云鬟早奔了过去,推门而入,扑面便嗅到浓重的血腥气,令人窒息,仿佛是一个不祥的预兆。

里头果然有三四个太医,正不知商议什么,竟没留意云鬟。

从柯宪房中出来之后,任浮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云鬟独自一个站在门口,深深调息了数回,才又往外走去。

方才所见的种种,却已经深深地印在心底,柯宪惨白的脸色,疼得变形的神情,以及那身上、不管换了多少次,都被鲜血浸湿透了的纱布。

由此及彼,她仿佛也看见数年前,另一个人所遭逢过的这场大难。

冥冥之中,忽地有个声音在耳畔低低窃窃地响起。

“他会死……会因此而死。”

额头的血管突突地跳了起来,仿佛血液不受控的飞流而起,要从那伤口里奔涌出来一样。

不知是不是因为血真的又渗了出来,她的一只眼竟似是血红的,又有些滚烫的疼,以至于眼前所见的种种,也浸润在一片透红之中。

云鬟抬手,轻轻地拢着那一处伤,可似乎却不仅仅是那一处伤在疼,而像是浑身上下,四肢百骸。

也有许多旧情场景又涌出来,无法遏制,却又又隐隐贯通。

那个声音又道:“你知道的……所以……要不要及早决断?”

她慢慢地躬身下去,又缓缓地蹲在地上,无法出声,无法静思。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一声苍老的咳嗽,有人道:“这位,可是谢凤,谢推府?”

云鬟抬头,眨了眨眼,才认出面前这人,正是郭司空。

她左右看了会儿,才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正是软禁郭司空的院落之外,不知为何,今日门口并没有看守郭司空的人。

云鬟撑着墙,重又站起身来,冰冷的砖石硌在掌心,反而觉着有几许痛快。

云鬟站稳身形,向着郭司空行礼:“正是下官。”

第305章

郭司空上下打量着云鬟,道:“早就听闻谢推府大名,今日终究得见,果然是卓质清姿,望之消俗。”

云鬟道:“司空谬赞了。”

郭司空笑了数声,望了一眼她额前的伤,说道:“不知白侍郎可曾同谢推府说过了不曾,当初,我曾求侍郎,许我见一见推府。”

云鬟道:“我同司空却是素无交情,不知司空因何要见我?”

郭司空道:“只因老朽有一事不解。想当面请教。”

此即院中别无他人,只有些风萧萧瑟瑟地吹过,郭司空见她绛衣如火,衬得脸无血色,只是额前的纱布底下却隐隐地透出红来。

司空便道:“请推府同我屋里说话。”

云鬟便随他而行,两人到了厅中,彼此落座。

郭司空静了一静,才问道:“听侍郎所言,那‘一首诗,八人命,怨恨死,血案止’的言语,并那‘一子弦断颈,一子雪埋身’的四句,都是推府所言?”

巽风并未告诉云鬟此情。云鬟眼睫眨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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