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手回春(824)

那些女尼常年在白云庵,于这一段京城人耳熟能详的公案并不知情。只是如今听轻怜一说,虽是简略了经过,却也听了个大概,觉着和白采芝素日里说的十分不同,因都拿眼看她。

白采芝都气哆嗦了,只是如今万万不敢再任性,因只淡漠道:“随你说去吧,如今我们母女只是身如浮萍,人人糟践得,还差你一个?奉劝姐姐也别太得意了,须知登高必跌重,到那时岂不难受?”

宁纤碧笑道:“不怕,我是跌过的人,如今登高和跌重都经历了,怎么都不怕。倒是妹妹好自为之吧,登高跌重固然可怕,然而更可怕的是跌下去就再爬不起来了,不是吗?妹妹可想想你如今情景,这一辈子还起得来吗?”

一面说,便和众人笑着去了。这里宁玉兰思虑着宁纤碧的话,悔之不迭,暗道自己当日明知女儿的做法不妥,怎么就让她哄得猪油蒙了心,任凭她胡来?不是这样,只要自己还在候府里,到如今到底还有个住处,就是女儿落魄了,接不回去,好歹私底下还能接济接济,强似母子两个如今都是无依无靠的强。

不说宁玉兰后悔白采芝愤恨,却又不得不跟着女尼们去了。只说宁纤碧回了寺里来,过一会儿便是午膳时分,众人用了素斋,都赞这白云寺的素斋精致。饭后大长公主和薛夫人唐王妃等都觉着乏累,各自歪在禅房里。宁纤碧却爱这古寺清幽,拉着小平安的小手在院子里转,又指着那些银杏松柏枫树等告诉他这些是什么树木,又背诗给他听,一时说的累了,就让清芬抱着他玩耍,自己在廊下栏杆上坐了,微笑看那主仆两个在院里转圈子。

忽见碧红碧青走了过来,宁纤碧就让她们坐,便听碧青笑道:“奶奶今日可惜去了白云庵,不然可有场好笑话瞧呢。”

宁纤碧就知道定是白采芝的事情了。果然,只问了一句,便听碧红抢着道:“奶奶不知道,您走后不一会儿,寺里就送来了几十个女尼,说是白云庵的,特意调派了来服侍老祖宗和太太们,方便。太太原想着这是主持好意,也没说什么。谁知后来有个带发的姑子来献茶,奶奶您猜是谁?”

“是白采芝吧?”宁纤碧却没给碧红吊胃口的机会,淡然说出了答案,倒让这丫头愣住了,却听碧青笑道:“是了,她们出去不久,奶奶就进来了,想是半路上遇到的。”

宁纤碧点点头,那碧红便又来了精神,继续道:“太太和奴婢们看见是她,自然都很惊讶,太太却也不理会。于是那女人便装腔作势的痛哭起来,又问太太如今好不好?问老祖宗的身子,问爷的情况,太太都不理。她就跪了下来,哭着说从前自己罪孽深重,盼着太太原谅她。”

宁纤碧冷笑道:“我不信她竟蠢到了这个地步,还在太太面前演戏求回来?故技重施也不能总用啊。”

碧青笑道:“确实没蠢到这个地步。见太太不理她,便哭着说不是求回府里,只说这么多经历之后,方才幡然醒悟,原来什么都是一场烟云。说如今她只打算在青灯古佛前了此残生,只是心中对府中人抱愧之极,所以才求太太原谅,并不为别的。”

宁纤碧点点头道:“这才该是她的手段,置之死地而后生,呵呵,以退为进。我看她也没抱期望这一次太太就会原谅她的。”

碧红拍手笑道:“奶奶真聪明,太太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嗯?太太怎么说?”宁纤碧没明白,就见碧红立刻整肃了面容,做出薛夫人那股宠辱不惊的淡然神态,倒还有些惟妙惟肖的神髓,一面学着薛夫人的腔调道:“罢了,过去的事我都忘了,我只记得你离去时说过,不会再踏进沈家一步。既如此,就不该来我面前说。青灯古佛前了此残生?你既有此志向,怎不把头发铰了去?要学人家置之死地而后生都做不彻底,还有脸在我面前使这些手段呢,你走吧,我懒得看你。”

宁纤碧这才明白过来,忍不住笑道:“了不得,太太什么时候连‘置之死地而后生’都知道了的?’这是兵书上的话啊,谁教她的?”

碧青笑道:“谁晓得呢?既是兵书上的话,少不得就是老爷和少爷说的,老祖宗和王妃未必能说出这样话来。反正那白采芝就是磕头,然后便站起身要退出去。太太这时候又说可惜了儿的,若是没有当日她在沈家演的那一出戏,知道她是为了富贵对自己都这么狠的人,说不定今日就真要被她打动了。只是如今既有了前车之鉴,说什么也不可能还犯同样的错儿,叫她此后还是想想怎么活下去吧,不用在太太身上费心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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