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笼(194)

作者:卿隐 阅读记录

“转道。”借着酒意,他终是将话重重吐出口:“去五城坊巷。”

说完后,竟有种如释重负的痛快。

马车停靠在狭长的巷中,依旧是白日的那个地方。

宋毅拉过马车内矮榻下方的抽屉,拿过纸笔,借着外头寒凉的月色,执笔草草写过两行,稍晾干后就对叠一下递给外头福禄。

“敲门。”

福禄接过后,匆匆下了马车,借着月色赶至两扇紧闭的朱门前,叩响了门环手。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有仆人开了门,狐疑的朝门外看过,面带谨慎。

“你是何人?来此作甚?”

福禄将纸条递给他:“请将该信笺递交你家主人,他看后便知。”

仆人面带迟疑,还要再问,福禄便催促道:“你家主人的事,你耽搁不起。”

那仆人终是接过:“你且在这稍等。”说完便阖了门,一溜烟的跑了进院。

苏倾本已躺下,听得仆人来报门外来人之事,当即心下一突,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披了衣裳起身,接过纸条展开后凑近烛火下迅速扫过,几乎当即她便变了脸色。

纸条上是潦草的两行字——

出来。

郡主。

宋毅的目光始终不离那两扇门半寸,直到被月色打上银光的大门再次从里面缓缓开启,那一贯平静的目光方终于有了变化,仿佛安静的湖面突然被投入了石子一般,陡然波澜起伏开来。

紧闭的两扇门开后,一道熟悉的身影便缓缓从门内走出,似临时套了件素色外衫,扣子倒是皆扣的齐整,只是头发来不及梳理,简单的在脑后用浅色发带束了起来。

她抬头迅速扫过周围,看见福禄后脸上迅速浮过了然之后便腾起薄怒,似对身后的奴仆说了几句,然后抿着唇朝马车的方向独自一人走来。

直到苏倾在窗牖前停下,宋毅方回过神来。

苏倾抬头,径直透过打开的窗牖看向他,清凉的月色打在她面上仿佛蒙上了一层银霜。

“我出来了。”她声音沁凉凉的:“你有何事?”

宋毅目色沉沉,盯着她那染了薄怒的脸庞:“你上来。”

苏倾当即就惊怒的喘了几口气,脸色也白了又白。

到底却还是握拳咬牙的依言上了马车,因为她无法无视他面无表情对她重复的那两字,郡主。

福禄掀了轿帷,苏倾低头进入。

苏倾刚一进入车厢内,宋毅就忽的抬手阖死了窗牖,拉了轿帘。

车厢内当即暗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苏倾呼吸一滞,身体下意识朝后一退,绷紧了神经死死盯着黑暗中的那人的轮廓。

“莫再退了。若退出去,还得让我请你再进来。”宋毅道:“你坐过来些,几句话的功夫,便放你走。”

苏倾未动:“在这说也一样的。”

半刻,黑暗中传来他低缓的声音:“依你。”

虽有些诧异他今日竟这般好说话,苏倾还是大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略缓。

“不知你……逼我出来究竟所为何事?”

“不为什么。”宋毅盯着她:“就是想来问你,为何从相府搬出,明明相府更有利你藏身不是?”

苏倾沉默了。一颗心不断下沉。

她不知道宋毅究竟是从何处得知她的身份。

更不知他此刻提及相府是为何,可是要利用她的身体来作伐,以此攻讦右相?

见她沉默,宋毅突的冷笑了声:“倒是生了个七窍玲珑心。聪慧,通透,偏又透着软和。可你对谁都能心软,唯独对我……总是一副冷冰冰的硬心肠。堪称,油盐不进。”

苏倾回过神来,道:“我想宋大人今夜特意前来,应该不是单来说这些的。你究竟要作何?宋大人不妨直说。”

听着她那副不带情绪起伏的声音,宋毅突然就有些酒意冲头,死命压了压,方抑制住想要抬手去抓她过来的冲动。

“若爷想要你呢?”宋毅脱口而出。

“大人不会的。”苏倾顿了下,方缓缓道:“单单那两字便能劝退大人……不是吗?”

宋毅明了她的未尽之意。

在她看来,他从来都是那审时度势的政客,如何肯做那让自己置身险境的蠢事?

黑暗中,宋毅低笑了声。

然后,苏倾便听他道:“明日是本官的议亲之日。此后便断不会与你再不清不楚。苏倾……”他唇齿间流连了会,而后声音陡然转冷:“这是本官最后一次见你。你且记下本官的忠告,想要活命便走远些,远到天涯海角莫让人抓找便是。否则,待日后我心底待你最后那点不舍之意消磨待去,便是你命丧之日!你且千万记牢了。”

黑暗中的轮廓阴暗沉沉,犹如蛰伏不动的暗兽,仿佛蓄势待发只待给人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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