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跃龙门记(196)

“东西在哪?”

“在床底下!”独孤莅飞快地钻到床下,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小箱子拖了出来。

独孤铣手搭在箱盖上,顿了顿,冲独孤萦和独孤莅道:“出去,跪在外头,反省思过。”

等两个孩子走出外间,才打开箱子。

上边一层全是没见过的瓶瓶罐罐,独孤铣有些诧异,拨开看看,想到一种可能,立时变了脸色。

揭开第二层,中间一个小小的白绫包裹,包裹下方,是……(你懂的……)

独孤铣陡然瞪大眼睛,额上青筋暴起。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先去解包裹。

金丝缠绕的象牙佩韘静静躺在白绫中。

白绫上写了八句诗,书法相当一般,文采同样一般:

“我本江心一尾鱼,

逍遥湖海并沟渠。

谁知有命攀龙凤,

但愿专心伴马驴。

何必逡巡居宝殿,

长怀感念在阎闾。

君王岁岁安无恙,

盛世年年庆有余。”

第83章 今生儿女前生债,几世穷绝再世愁

独孤莅和独孤萦跪在门外,听见室内一阵压抑的寂静过后,猛地爆出成串响声,也不知什么东西被砸碎了。

独孤莅侧头看看姐姐,小小声问:“宋哥哥……是不是,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独孤萦低头不动,过了一会儿,嘴唇微启:“你说呢?”

独孤莅呆了呆,眼圈一红,嘴巴一扁,眼看就要嚎哭起来。忽然屋里“当啷”又一声巨响,惊得他浑身一激灵,眼泪硬生生给吓了回去。鼻子抽噎两下,心里难过地想,宋哥哥怎么可以和姐姐一起骗自己。转念又想,从没见过爹爹这般生气,宋哥哥不回来才好,回来肯定屁股揍成八瓣。可是他不回来,屁股揍成八瓣的人多半就是自己了啊……

正纠结呢,就见爹爹脸黑得好似画片里的雷公,从屋里跨出来。

“我现在进宫去见陛下。至于你们俩……”三月初天气,寒意尚存,不可能让两个小的继续在室外跪下去。独孤铣正要叫人把他们送去老侯爷那里,面壁自省,牟平急匆匆跑进来:“侯爷!陛下来了。我先行一步回府报讯,陛下马上就到!”

独孤铣脚下一顿,转身往屋里走。迈得两步,忽又回头,冲牟平道:“去报给老侯爷,劳烦他老人家正院接驾。还有,把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逆子给我绑起来,等候陛下发落。”

独孤萦终于发觉事情不对,抬起头:“爹爹!”

独孤铣望着自己聪明美丽的女儿,叹气。皇帝来得这么快,只怕顷刻之间便有雷霆之怒,也不知独孤家上下是否承受得住。片刻前的愤恨、伤心、苦涩,暂且都放下,先竭力平息皇帝的情绪再说。

对女儿道:“萦儿,你大了,向来懂事,知书明礼。然而宋微之事,未必如你所见,如你所想。亦未必如他所言。原本该你知道的时候,自会知道缘故。万不料你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只怕今日爹爹也护你不得。陛下若要亲自审问,你……且实话实说……”

不怪儿女误会成这样,实在是当爹的前科累累,被宋微借势引导,利用得顺理成章。

独孤铣想起室内那一地羊脂玉碎片,无论如何,赶在皇帝到来前清理干净才是当务之急。

“萦儿,爹爹能担下的,必当一力承担。你原先如何想,便还如何说罢。陛下圣明,自有裁决。只是往后,你……可不要再这么糊涂了。”对拿着绳子犹犹豫豫走近的侍卫道,“绑狠一点。就当他俩是钦犯,不必容情。”

独孤莅几时见过这架势,“哇”地一声,终于嚎哭起来。独孤萦虽然还不明白到底有何内情,也知道事情绝非自己以为的那样。心中惶恐不安,一张俏脸煞白。

独孤铣撇下儿女,自顾进屋收拾。

碎了一地的羊脂玉屑胡乱扫到床底下,象牙佩韘挂到自己脖子上,塞进领子里,单把一大一小两幅留字的白绫放在外边。

手心捏着揉成团的白绫,呆呆坐在床边。滔天的怒意随着玉势碎裂迸散在空中,翻涌的自责与愧疚也被白绫凉滑的触感冷却。心里剩下的,尽是凄凉。

宋微。宋小隐。

他是有多狠,有多能忍?又是有多无情,有多不在意?才能丝毫不动声色,任凭侮辱,默默筹划,一击即中,不顾而去。

费尽心思为他做了那么多,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外边传来人语声响。皇帝来了。

皇帝听罢牟平报告,既惊且怒,本就病得虚软无力,这下更加头昏脑涨。他非要亲自来宪侯府问罪,魏观只得带了廷卫军精英,外加宝应真人及若干御医,护送皇帝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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