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宋(442)

自从没收了王雱那本伪装成折子的杂书,赵概便时常关注王雱在做什么。他认真分析王雱往常的折子和著作,很快发现一件事:这王家小子于财政一道上极有天赋,行事也自有一套章法,经他手的账目都理得清清楚楚,即便是外行看了也都一目了然。

做账难就难在一目了然上。

很多人做的账本错漏百出,还花样繁多,旁人根本看不出是否有弄虚作假的地方。

赵概再三谏言让王雱去三司为的就是这一点。

财政之事极为重要,三司于朝廷而言却是一潭浊水,谁都看不清楚!

要是能把这小子扔进去,指不定能玩出新花样来。

赵概乃是台谏出身,在说服人方面很有一套,他也学王雱那套摆事实列数据,把韩琦和官家都说得无法辩驳。

王雱身上的都水使者之职原本也归三司管辖,王雱转过去也算专业对口,不愁对外没个说法。

这事韩琦自然是同意的,赵概的主要说服对象是官家。

在赵概看来,官家对王雱着实宠过头了,一个月至少要留王雱用几次饭,不知道的人会以为这王小状元和官家是不是连亲带故!

明明是个干才,岂能被埋没成佞幸!

赵概看得到王雱的能力,所以反复劝谏官家“孩子大了应该放手让他飞翔”“不要为了贪图孩子的陪伴而耽误了孩子的前程”,反正,大意就是您别老霸着王小状元了,让他去干点实事吧!

赵概说得有理有据,官家也被他给绕进去了。

待一旁的王安石把任命诏书写好、往上面盖上红章子,官家才回过味来:这老赵说的都是什么话!

王安石是专门来拟诏书的,本来听赵概提议给王雱换个差使还挺高兴,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到写诏书时脸都是黑的。不过他还是迅速把这份诏书写完,免得儿子再天天留在御前被人攻讦!

王安石把诏书写得漂漂亮亮,递了出去。

事情定了,韩琦与王安石一起往外走,又一次觉得不说话不太好,不长教训地和王安石开了个玩笑:“爹给儿子写诏书,当真是朝中难得的奇事。”不是人人都能在儿子任五品官时赶巧在当知制诰,还赶巧轮上当值!

王安石一直认为“这个老韩不懂我”,不太爱搭理韩琦,听着觉得韩琦话里有刺,驳道:“给儿子写诏书算什么,有的人还能给儿子选任地。”

这就是在暗指韩琦替他儿子韩忠彦选好地方任职。

韩琦被王安石噎了一下,气得不行。晚上回家后,他忍不住和妻子说起这事:“说我儿子,怎么不说他自己的儿子?!他儿子跟我要官当可不是一回两回的事了!就没见过这样的!”

虽然妻子一番劝慰,韩琦还是决定再不嘴贱和老王找话说。

韩琦在这边骂王安石,王安石也在家里骂人,他越想越觉得韩琦几人都不是好东西。像那赵概瞧着也是方正严明的人,在官家面前说的都是什么话?一句两句都像是在劝官家对自己孩子不要太放纵,偏官家听着还不反驳,一副觉得赵概说得很有道理的模样!

王安石把自己闷在书房里骂完了,忍不住拿出本子把韩琦几人又逐一骂了一遍,甚至还暗暗谴责了官家几句。干完这些事,王安石才舒坦一点儿。

王雱这时也接了媳妇回来了。诏书是王安石写的,传旨的却不是王安石,所以王雱拿到诏书后还惊讶了一下:上头的字迹可真熟悉!

司马琰先回了他们的院子,王雱溜达去书房找王安石说话。他也算是五品官,升迁或者换差遣都得给起草诏书的秘书班子润笔钱,王安石来写这诏书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王雱原职干得好好的,平时也能抽出时间来调教几个连亲带故的小子,得知自己被扔进三司后挺纳闷:谁给他挪位置了?

他爹和他岳父都在三司干过一段时间,本职工作干得不太得劲,朋友倒是结识了不少,逢上休沐日就和韩绛他们聚一起谈天说地。

王雱知道这地方水深,赶紧先找他爹了解了解情况。

王安石对三司印象不大好,首先是他和包拯也不太对付,处不来。其次三司人太多,关系网复杂,他弄不清楚,还不如他去凤翔搞水泥生产线自在!

王安石挑拣着自己了解的内容和王雱讲了,最后才把御前的情况告诉王雱,让他别一天到晚往御前凑,看看赵概他们都把你当什么了!

王雱莫名地从王安石话里听出点愤慨来。他这个爹脾气就这样,软硬都不太吃,还记仇得很。

自从换了新宅院、分了院子住,王雱就没多少机会偷看王安石的小本本了,不过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王安石肯定又在上面记了很多笔!这矛盾似乎越积越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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