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驸马爷(102)

谭无求说:“差不多。”

恭王说:“那谭先生准备去哪?”

谭无求说:“去京城。”

恭王瞧着低眉顺眼的谭无求,并没有说话。

谭无求说:“想在深山野林里找神医是行不通的了,还是去京城碰碰运气比较好。”

恭王说:“这可不能碰运气,京城名医都在太医院,一般人是找不着的。”

谭无求说:“前年开始太医院的太医每个月都会抽一天给我们这些百姓诊病,也许我运气好能排到。”

恭王说:“不用那么麻烦,我可以给你一张令牌,让你直接去找太医。”

谭无求一怔,问:“王爷如此盛情,谭某实在惶恐。”

恭王说:“先生不必惶恐,我观先生行文,知先生胸中必有丘壑。先生若能治好双腿必然是国之栋梁,一个令牌而已,先生且拿去。”

谭无求说:“那就多谢王爷了。”

恭王又和谭无求聊了许久,求才若渴的姿态摆得十足,直至有个下属来问他何时启程回沧州,恭王才说:“先生双腿不便却对天下事了然于胸,实在让人敬佩。他日若有缘再见,定要和先生秉烛夜谈。”

谭无求说:“粗陋之谈,只增笑尔。”

恭王起身离开。

小虾等恭王的身影消失后忍不住嘟囔:“先生,我总觉得怪怪的……”

谭无求顿了顿,说:“像是戴着个面具对吧?”他淡笑起来,“他擅长军务,心里对文人很不屑,为了把自己的鄙夷藏起来,他花过很大的功夫——只不过有点矫枉过正了,过于刻意,看起来总不太诚挚。”谭无求有些怔神,“没想到这一点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改不了。”

谭无求没有把心底的忧虑说出口:当初恭王勉强自己去“礼贤下士”是为了夺嫡,到如今还汲汲经营又是为了什么?

撇去这个隐忧不提,见恭王的结果还是让谭无求挺满意的。

恭王没有认出他。

至少他在恭王脸上找不出半点异常。

谭无求看了看柴扉外的余晖,说不出心里是悲是喜。悲的是昔日故人对面不相识的情况也许还要一次次上演;喜的是他可以真正重获新生,以谭无求的身份活下去,不用担心扰乱妻子的新姻缘。

只要他还活着、只要大庆未亡,他的心似乎永远无法停息。

他依然想做点什么——哪怕再怎么微不足道都好。

这样他活下来才有意义。

谭无求让小虾把自己推回石洞内。

老头儿已经收针,正在给谢晖探脉。谭无求心头一跳,示意小虾再把自己往前推一点。

床上的人睁开了眼。

四目对望,一瞬无言。

谭无求伸手握住谢晖的手掌:“谢大哥,你醒过来了!”他温声说,“珊姐和禹儿一切安好,禹儿还当上了尚书,他很了不起……”

谢晖黯淡的双眼燃起了火焰。

谭无求说:“你也许认不出我来了……”

谢晖终于找回了声音:“临均……”

谭无求心头一震,却又并不惊讶,因为他在谢晖面前没有任何伪装。他缓缓说:“我现在叫谭无求,不是临均。”

谢晖睁大眼。

谭无求说:“等你们好起来再慢慢细说。”

接下来几天,石洞里的几具“尸体”都渐渐苏醒过来,只有两个副将换脉失败,没能撑过来。

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一共有六人,他们经过三天的调养过后渐渐矫正了移位的肌肉和骨骼,竟都可以下地行走了。他们都是行伍出身,醒来后饭量特别大,几乎把山洞里的存粮都耗光了。

谢晖恢复得最好,他自制了弓弩领了两个人进山打猎,不消半日,居然猎了只黑熊回来!

小虾上蹦下跳:“熊!熊!真的是熊!”

谭无求说:“谢大哥宝刀未老。”

谢晖说:“运气而已,正巧碰到它在打盹,要不然我真不敢动手。”他摸着黑熊的背,“没伤到它的皮毛,可以拿回去给珊珊,她怕冷。临均,你要不要分一半?拿回去给阿蛮。”

谭无求沉默。

谢晖一屁股坐到谭无求身边,说:“你改名换姓,莫不是因为两条腿不行了,觉得配不上阿蛮?阿蛮她不是这样的人……”

谭无求说:“阿蛮嫁人了。”

谢晖僵愣。

谭无求说:“我回去的话,阿蛮将如何自处?”

谢晖说:“阿蛮她……”

谭无求说:“谢大哥,阿蛮她没有错,我那时叫人给她带了一封信,让她早日再嫁。她不知道我们还活着,又不像珊姐那样有禹儿陪伴……谢大哥,听到她已经嫁人的时候,我不是不难过,但现在我想开了,心里只有高兴。不管怎么样,她快快活活地活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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