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驸马爷(280)

杜醒倒是笑得和善:“野翁先生身体可好?”

谢则安说:“野翁先生身体还健壮得很,我从他那学了一套拳,没事就经常耍耍,盼着和野翁先生一样活得长长久久健健康康。”

杜醒说:“我们想睡觉了,你忙去吧。”

谢则安未在多言,干脆地离开。

杜清坐在床上,耷拉着眼皮不说话。杜醒说:“别光顾着自己想,说说呗,你觉得这小子怎么样?”

杜清说:“我不是说了吗?惺惺作态。”

杜醒说:“是挺惺惺作态的,但也挺磊落。”

杜清说:“故意在我们面前提起野翁先生,心机深得很。”

杜醒有些拿不准了:“那你是不喜欢?”

杜清说:“我有说不喜欢吗?”他睁眼,“这样的人才活得长久,你难道想给死人做事?你爱你去,我可不爱。”

杜醒当然也不爱,当初他们会离开长孙凛,就是因为发现长孙凛的性格会害死人——要么害死他自己,要么害死底下的人。他们虽然自认是有本事的人,但也非常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所以他们走了。长孙凛的死证明了他们的猜测,也让他们在“择主”方面更为谨慎:首先,人要够聪明;其次,要够信任他们。

这两个条件听着简单,能达到他们要求的却少之又少。

听完杜清的话,杜醒还是不太确定:“可他能比得过那一位吗?”

杜清说:“那一位虽然姿态摆得更好,但终归不是走正道的。”

杜醒说:“你越说我越糊涂,又说那小子心机深,又说那小子走正道?”

杜清说:“你心机不深?”

杜醒说:“不深早死啦。”

杜清说:“你不走正道?”

杜醒明白了,心机智谋这东西,和走不走正道没关系。手段用得好了,能在正路上走得更远。就像金玉楼这名儿一样,俗气人眼里亲切,风雅人眼里也亲切,这才是做人做事应该达到的境界。

杜醒说:“那我们就留下了?”

杜清不置可否:“至少喝完好酒再走。”

杜醒击掌一笑:“对,喝酒喝酒!”说完往床上一倒,呼呼大睡起来。

杜清盘腿坐着,闭目休息。

正午时分,谢则安亲自来请他们去吃饭。晏宁公主跟过来了,县衙这里仆从虽少,却都是得用的人,最简单的家常菜也做得色香味俱全。戴石把酒拿了上来,给杜清、杜醒倒满一大碗。

杜清被酒吸引了,杜醒却盯着戴石的手看了一会儿,问:“这是握笔的手,为什么干奴仆的活?”

戴石不卑不亢地站直了,回道:“奴仆的手,难道不能握笔?何况在官人身边,我不觉得自己是个奴仆,我觉得我是个堂堂正正的人。”

杜清冷嘲:“堂堂正正的人怎么会俯身弯腰?”

戴石说:“俯身弯腰做分内的事,为什么不行?若是连分内事都不愿做,谈什么堂堂正正。”

杜醒一拍掌,哈哈直笑:“好辩才!好辩才!当浮一大白!”

好酒当前,杜清也没再多言,一口灌进一大碗。等酒入喉中,他的动作却慢了下来,仿佛连呼吸都想稍稍放缓,好让那种舒畅美好的感觉多停留一会儿。至少这件事上谢则安没说谎,这边确实是有好酒的,即使他们常年沉浸酒乡,依然不得不夸一声好!

杜醒也呆住了,朝戴石招手:“再来一碗!”

戴石却啪地把坛口一盖,把酒香封在酒坛里头。谢则安微微一笑:“酒不能多喝……”

杜清和杜醒酒虫被勾了起来,什么风度都丢了,齐齐瞪着谢则安。

谢则安说:“两位先生若不嫌弃,不妨在这边多住几日,我这儿好久多得很。”

杜清和杜醒见谢则安在自己的瞪视下不动如山,没辙了,只能没精打采地吃菜。喝过了好酒,他们都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喝的都是地沟水,没滋没味。抬头看着戴石手中那坛酒,两人心中不免恨恨不已恨自己把弱点露得太早,被人拿捏住了!

谢则安老神在在地夹菜吃饭,等吃到有了八分饱意,他才抬眼瞧了瞧食不知味的“二杜”一眼,示意戴石倒满三碗酒,举碗邀请:“我敬两位先生!”

杜清两人原以为今天喝不着了,看到眼前满满的一碗酒后心情又气又喜,心情复杂地瞧了谢则安一眼,细细品起酒来。

杜清、杜醒这日以后就在田岭县安顿下来,这边走走那边瞧瞧,也不与谢则安说什么,仿佛只是为了等每顿饭上的那碗酒才勉为其难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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