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古代当名士(173)

之前随他行文奔涌之势读下去,未作比较,细断其文体才知,这考生作文章的章法实在是规整细密之至——不须他这考官修改,便可拿去颁行天下,作下一科考生模仿的时文了!

而这样严苛的法度之下,他竟还能写出如此奇气纵横的文章,让人完全查觉不出体式拘束,这文章须得耗几十年工夫,一处一处练出来吧?

他忍不住在卷边空白处又画了几个圈,在房考官批语旁批下了“文章可式”。

副考官曾棨看着他对这卷子爱不释手的模样,便问了一句:“玉笥公之意,莫不是要点这卷子作会员?”

张瑛看着那份满篇蓝圈的考卷,微微皱眉,又从旁边取出两套试卷:“这份虽好,但我之前也曾看中两份极好的卷子……”

那两份卷子分别是诗房、易房荐上来的,七篇文章也都是词章典雅、体格端严,善于发明经义的佳作。

可他手中这份卷子不光是文章好,经学心得也和他相投,他此时心中正偏爱这卷子,怕是再比较起来就不公正了。张次辅思忖了一阵,便将三篇文章放在一起,又问曾侍读:“西墅那里取的几篇佳作?可以拿来比较一下优劣。”

曾侍读那里有礼房、书房的两篇经魁卷,也都拿来和主考这边的三篇比较。

张瑛取了这两份卷子,翻开开头两页,便不由得笑了起来——俱是词腴理畅、气格浑雄之作,和曾侍读自家的文风相似。

果然考官看文都难免有所偏爱,他也不必刻意压制心中喜好——

刚想到这里,便听曾棨“噫”了一声:“还是玉笥公选的好卷子,怎么有这样词华气茂、雄伟奇隽的文章!这篇比我得的这两篇更觉有馀味,我看竟不必再挑了!”

……是了,这份考卷非止经学合他之意,文风更合了曾副考之意。两个主考都中意一份卷子,还谈什么偏爱不偏爱?

他握着一份新得的考卷,和悦地对曾侍读说:“再看看他二场、三场的卷子作得如何。到此处评的就是会元与经魁文章了,三场都要拿得出手,才不失你我考官的声名。”

曾棨笑道:“下官知道的。这《春秋》题非下官所长,玉笥公评过的必然公允,我便跳过不看了,先看看他的策问。”

第二场的论、表、诏、判都是小题,也仅能看出这人文采如何,用睡不大,经史时务策才能看出考生的才能志向如何。

曾侍读官职后虽然没加个“学士”二字,也是能参与天子经筵的人,看文看人都极有眼力:

观其答“帝王之道”一题的策对,可见得考生忠爱之心;观其答“先圣经典”一题,可见考生治经工夫深浅;观其“氏族之学”一题,能见得考生有无以古鉴今之明;观“兵食屯田”一题可见其祛弊振新、匡扶济世之略;而观“水患灾荒”一题,则能看出这考生是否有爱民之心、做实务的才具。

朝廷取试,凭的是经术学识,故而首场的时文制艺才最要紧。二三场策论题之类只要不出错,就是写得只能算中平,也比那些首场平平,二三场出彩的强。而他捧着卷子从第一问读到第五问,岂止是看得出这考生才学文章不让人,更看得出这举子是个究心民瘼、熟于时务,足以经世济民之人!

他当年读书时可答不出这么好的时务策,这学生当真只是个不知世事的书生,不是哪里精熟实务的官员又混进来考试了吧?

曾棨自己笑了笑,又看过二场的论、表、诏、判题,将卷子铺到面前的桌子上。

他之前看首场答卷时夸得用力,看后头时竟半晌不说话,张大人还以为后面两场答得平庸,不禁问道:“西墅如今将这考卷从头看过了,又觉着如何?”

曾侍读笑而不语,拿出笔来蘸了蓝颜料,在三位考官的判语旁写下一句恰与主考张瑛心意相投的判语:“可以为式。”

此文可以为天下式。

两位主考选中了会元卷,春秋三位房考官俱是与有荣焉。曾鹤龄笑道:“之前我们三位房师还说,这考生志迈宇宙,不是江西人便是江南人——概因这江西出状元、江南出才子。两位考官竟点中了他作会元,看来他这身份还是江西人居多。”

张次辅笑道:“曾侍读便是个江西状元,若这科又在他手里取中了江西会元,倒真是一段佳话了。”

众考官拼着赶着,半个月间便判完了天下举子的考卷,此时都累得身心俱疲,张大人这打趣的话听着倒让人提神。

曾副考尤其关注此事,填大榜的时候就一直盯着拆会元卷。两位对读官一一对读,确认朱墨卷无差异后,他便亲自取了两份卷子上来,将墨卷给主考,自己拿朱卷,精神振奋地取小银刀来请主考官给试卷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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