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古代当名士(206)

“岂止是略得,若非宋三元深明天理,又怎能制此羽毛球为用?”本府一位致仕还乡的李中书摇头笑道:“宋三元只是谦虚。你能制出这羽毛球,又用此球讲解阴阳二气周流之妙,令众人借此看穿这无形的‘气’如何运转,理学之深,实在让人佩服。”

五代王定宝因小吏为他纠正错字而称其为“一字师”,宋状元以一只羽毛球使人知天理,可谓“一球师”了。

嗯……嗯?

宋时敏锐地从堂上一片赞扬声中听见这句“一球师”,颈后汗毛顿时乍开了——这名声要是传出去,将来历史书上怎么写他?!

“郑代宋时发明羽毛球,因解释羽毛球运动轨迹中的物理原理,被人称为“一球师”?”

他断不能让这个流言发展下去,摸了摸嘴角,强行勾起个职业笑容,起身说道:“天理存于万物之中,万物之中也莫不具备天理,也不只在这小小的球中。宋某拿它来不过是为大家闲暇时养身锻体,如今诸贤在坐,与其谈这球,何不谈谈如何做学问?”

那个说他“一球师”的声音顿时断了,众人的目光都聚到他身上,不再提羽毛球,宋时才暗松口气,朝堂上拱了拱手,说道:“在下不才,便抛砖引玉,先谈谈‘知’‘行’之说。”

他要讲的却不是王守仁的“知行合一”,而是他学了多少年的,小学时抄过座右铭的“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当他是个没名没号的小秀才时,没有话语权,一句经义解错就能影响名声甚至前途,自己的理念自然要谨慎藏着,不是桓小师兄那样知根知底的人不能告诉他。而他如今成了连中三元的文人楷模,连做个羽毛球都能被说成“一球师”,也没人怀疑他是穿越的,那么他也可以说说自己想说的东西了。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翻译成古汉语是“以行验知”!

读书人坐屋里编出来的理论不经过实践检验都不能算真知!

“朱子曰:‘知之非艰,行之惟艰’。知之易,是因人所知皆从古籍与师长言行中来,只需记忆领会;行之难,并非因我等读书人贪懒好闲,得知之后不依此而行,而是我等所学未必即是天理,践行之中又要以行验知、以行证知、以行促知……”

他拿朱子的话垫场,很快便引入了自己的理念,但场中官员、书生也没一个反驳他的——难道谁能站起来说,“行”之难不因为别的,都因为他们自己贪馋好懒,知了硬是不行吗?

真有人敢承认这条,别人也得跟他划清界线,把自己择成清清白白能知能行的好学生。

他痛痛快快地讲了一顿超时代的道理,最后又用史上天文研究发展给自己当注脚:从汉代虞喜发现“每岁渐差”,到北齐张子信发现“日行在春分后则迟,秋分后则速”,再到北凉赵【匪欠】打破旧闰法的《元始历》,刘宋祖冲之将岁差引入历法的《大明历》,何承天创用定朔算法,使朔望与月圆缺相符的《元嘉历》……

天道有常,而前人传承下来的学问并不一定切合天道,更非万世不易之理,所以求知时需要人时常以行验知。若经再三验证不过的,那便是旧知有误,需要以行证知、以行促知,寻得正解。

天文历法是最直观记录星象、四时变化的。天行有常,历法却常变常新,新历法总能比旧历法算得更精准。可知前人所知绝非万世不移的真理,今人也不可一味拾古人余唾,必须亲自践行,经的起检验的才是真知!

其实他对这些历法也就是听他师兄讲过,背些概念、名词,没太深入研究过。现在使用的《大郑历》法能用《数术九章》中的算法推算出来,就是他有点看不懂……

不过他师兄会算!

有一个会算的足够了,反正也不是外人……

宋时抿了抿嘴,淡定自若地讲着“以行验知”,只差一步没说出“先行后知”这个直接把理论推进到二百多年后的朴素唯物主义思想。

但他自己不开口提“行先知后”,这段讲学就被认定包含在朱子认证的“知轻行重”理念内,并不出格。而且他讲学也像小论文一样,论点、论据、论证俱全,又能讲出普通书生听不懂的算法忽悠人,更有三元的光环加持,竟听得满堂人屏息静气,没有一个能起身反驳他的。

也没人再提“一球师”了。

这一段讲学结束后,刘府尊当先起身,领众人用他在福建“发明”的鼓掌礼赞赏了他这场讲学。

宋时谦虚地低了低头:“在下年少气盛,有讲得不对之处,还请各位不吝指点。”

李中书摇头叹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年纪轻轻便有新见知,我这钻在故纸堆中的人还谈什么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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