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古代当名士(620)

他还仅是太子妃之兄,就受了这般礼遇。而今不只太子有妃妾,六宫中更有皇后与众多妃嫔,这些出了后妃的人家又是如何?还众多皇亲、公主所结姻亲……

若不多加约束,使皇亲国戚都如他这般无功而受升赏,岂非将有“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之危?

长此以往,哪得复见今日朝堂中这等满目琳琅珠玉,内外之职皆选任得人的气象!

桓凌上的虽然是辞官的折子,但一日没真正离职,他就还是宪臣,有肃清朝廷风气,规劝圣上亲贤臣,远外戚的职责。

这道奏本递上去,就给他换来了带俸闲住的待遇,更换来了都察院乃至整个朝堂上疾风骤雨般的争议。

若是别人上这道本章,那些皇亲国戚连看都不会看一眼,至多到圣上面前哭两声也就够解决此事了。可桓凌不同,谁也不敢在他奏章之前掉以轻心——

当年他才从福建还朝不久,便凭一封奏疏弹劾下了一位兵部尚书与其麾下得力将领。后来他在西北随着当今太子镇定九边,监察军务的时候,也颇把二皇子的亲戚弹倒过几位。再到后来他已不满足于朝中对手,而是亲自跨马出边,带着宋三元亲手给他造的神器、缝的迷彩衣,连降十几个草原部落,那得是何等惊人的口才?

这样的口才化成文章,写出的弹章,想劾谁劾不倒?

哪怕桓凌生了病,断了手,不能写弹章,他背后还立着个曾一语劝动当今立后,断了诸皇子夺嫡之路的宋三元呢!他自己连笔都不要动,只消吹吹枕头风,宋三元必定就要替他写出更能触动圣心的文章。

简直想想就叫人心寒。

而圣上的批复更令人心寒。

不错,圣上是不曾允准他前面抑制外戚之语,只教他冠带闲住,可这不批其实也就是批了!

若这道本前面写的不合圣意,宫中只要将折子原样发还,桓凌自然要修改前文,一封封地重上。可圣上竟批了他个冠带闲住,径将奏章发还,连个“不许”都没落,不也正说明他前面所谏并未令圣上反感,甚至有几分说进了圣上心里?

只不过这黜抑外戚之事迁连良多,圣上有所犹豫,一时不作批复罢了。

被弹劾的皇亲国戚们满怀幽怨,而都察院里众宪臣看了他辞官的折子,看见御批的“带俸闲住”时,却都像看到了罢外戚、重纯臣的希望,顿时激昂起来!

从前不是没人想过抑制外戚,不过大郑自北方起事,承辽、金习俗,立国以来都是选四品以上官员之女入宫,越是高官越难免做外戚,哪有肯为朝廷、天下利益而损自家权势富贵的?

也就是一个大义灭亲的桓凌了!

满院御史、给事中慷慨议论,竟连他要离任之事都忘到脑后了,纷纷磨拳擦掌,要愿与他配合上本,交章劾奏,一改当今外戚居高位的局面。直到左右都御史亲自执手相送,青天白日下就把从不早退的桓凌送出都察院,那些写弹章写得两眼泛光的同僚才想起他这道奏本不是单纯的弹章,而是请辞折子。

而且是已批复下来的请辞折子。

他已挂官归隐,不会再力谏外戚,亲手与他们一道变易当朝局面了。

众人想到这里,涌上头顶的热血顿时冷了一冷,旋即又想到他这趟辞官并非抛下职责,而是亲身践行了奏折中所上的谏议——他说皇亲国戚不该做高官,自己便主动辞了官,这比什么弹章都更有力!

桓佥宪已然做到了这一步,他们岂能辜负他的牺牲?

他们连送行的酒宴都来不及置办,先回值房写起了弹章。桓凌写得还客气些,只以自身为例讽谏天子,别的御史弹劾起人来却更尖锐,上引汉唐外戚祸国之例,下将马尚书任用私人,害得大郑边关屡遭虏祸之事再拉出来抨击一遍。

马尚书一家之前遇大赦还乡,挂了虚衔,却也不能回京,更不能亲自回击这些弹劾他的文章。但他是太子的外祖,比起本就只是四品出身,在朝中毫无存在感的国丈更堪为皇亲国戚的标杆。

这些或真或假的外戚便举起为马尚书的大旗,或递帖子,或当面拦人,拿着那些引用马尚书为例的弹章向太子告状:这群御史只为沽名钓誉,全不体谅太子的难处!他们不想想他们一再弹劾马尚书,惹得圣上想起旧恶,迁怒太子又当如何?

他们还盼着太子替他们做主,可太子就只默默听着,不肯替外祖翻案。且原本该是他们当中一员的东宫李良娣之父李佥宪竟背叛他们,追随桓凌递上了请辞折子——连内容都抄他不少,只差了没攀扯外戚而已!

太子也竟对此听之任之,不挽留这位爱妾的父亲一下,更不问那些交章弹劾他亲外祖的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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