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然梦之无游天下录(142)

冰朔摒着息侧头看去,只见冰依脸上满布着尴尬和不安的红晕,眼底惶恐而期盼却又闪躲着他的目光,夹菜的动作更是战战兢兢,仿佛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惊走了他。

冰朔怔怔地看着,想着,逐渐地,胸口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揪住了,揪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短短几个月的回忆忽然在他脑中自动回放,初见的震惊,亭阁中的感慨,相处的温馨,出云岛上的惊心动魄……这一切的一切从清晰到模糊,然后最终褪去,统统化为那双惶恐不安却执拗期盼的眼睛。

明明那么纤弱,有时却坚强地无可摧折;明明那么迷糊,有时却敏感地直触人心;明明曾那么狠心抛下过他,此时却能将温柔的悲伤和渴望深刻入他心底……

终于,冰朔笑了,温暖阳光的笑容带着几分释然几分感动,让他俊秀的面容犹如满盈月华。这一刻,他终于连心底最后一点委屈和不甘都消失地无影无踪。

血浓于水,情深过怨。这一刻,他真的心甘情愿承认她是自己的母亲。

他同样小心而凝重地执起筷子夹了煎蛋卷放在口中认真品尝,然后真诚地看着她微笑:“真的很好吃。谢谢……”

谢谢你,妈妈。

冰依猛地低下头去,不想让人看到她眼中闪烁的泪光,却没发现,自己的眼泪早已一滴滴落在了温热香软的小米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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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撩人,夜凉如水。

祈然走上甲板,果然看到颀长的少年立在船头,静静地望着远处。夜风拂动他柔软的短发和衣襟,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温情。

祈然几乎是下意识地放柔了声音:“在想什么?”

少年回过身来,清俊的笑容仿佛一直停留在他脸上,夜幕下湛蓝的眼眸恍如绽放着某种沉淀了千年的神秘色彩:“没什么。她,睡了吗?”

祈然摇头,神色很有些无可奈何地宠溺和懊恼:“说是要给你织围巾,怎么劝都不肯休息。”

“织围巾?”冰朔目瞪口呆,随即又忍不住笑,“这里竟也有毛线和织针?”

祈然哼了一声,脸色微沉地走到他身边:“毛线自然有,织针是吵着我连夜做给她的。什么都有了却又嫌我在一旁妨碍她。”

冰朔“哧”一声笑了出来,忙又憋住,却掩饰不了唇角那有些得意有些欣喜的羞涩笑容。

祈然侧脸看着少年清浅明澈的笑容,心底微微松了口气。随即,他缓慢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摊在手中,递到了少年面前。

冰朔脸上的笑容一僵,望向瓷瓶的目光甚至带了几分被震慑住的茫然:“你……我……”

他抬头对上祈然似笑非笑的脸,顿时一阵懊恼和尴尬:“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祈然悠然地笑着,伸手倒了一粒药丸在手心,浅浅嗅了嗅,才道:“当归,熟地,冬虫夏草,香椿,雪莲,千年玄参……确实都没什么副作用,调配比例恰当,药材珍贵,制作这药的人想必也费了一番心思。”

冰朔顿时觉得头皮发麻,那看起来明明亲善和蔼的眼神,却好像超级X光线一般,只一扫就能将他从里到外照个通透。他勉力扯出个笑容:“你……怎么发现的?”

祈然漫不经心地将药放回瓶中,微侧过脸看着他笑:“朔儿,你终究太嫩了。你以为两种气味相差如此多的药能瞒过我吗?至少也该取一味龙涎稍稍掩盖下吧?”

冰朔郁闷的想要吐血,这药本就不是他制的,再说让一个和化学药剂临床手术打惯交道的人忽然去精通古代草药,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更何况,还有谁能在□萌动的时刻清楚辨别出药味的不同,却不说你自己太变态了?

祈然抓过他的手将瓷瓶放回他手心,温和地笑道:“你的心意,我领了。”

冰朔微微一怔,唇动了动,半晌才低声道:“我不可能长久地留在你们身边。你们还年轻,她也……很喜欢孩子……”

冰朔的声音慢慢变轻消失,他有些弄不清自己究竟想说什么。可是一想到自己迟早都会回去,会不得不离开他们,然后最终相忘于两方天地,就觉得怅然若失。

祈然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伸手揉了揉他的短发,笑道:“翅膀还没长硬呢,就想单飞了?”

冰朔勉强扯出个平常的笑容,并不说话。离别是件伤感的事,那么在离别来临前,不如先假装忘记了它。

祈然收回手转身望着辽阔的海面,声音变得细腻而轻柔:“我何尝不知她的心结,我又何尝不想多个孩子多牵绊她一分。只是,海上风浪无情,冒险的旅程漫长而危机重重,我如何确保她们母子平安?又如何能减轻她生育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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