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为偶(106)

约莫过了两盏茶的工夫,厨娘回來了,却发现灶上冷冷清清,灶膛的大火灭了,一堆灰烬里头只隐约仍冒着点火星。灶上烧开的沸水冷却,水未凉,却也已是温了。

一地的残水,水洼里漂浮着灰扑扑的鸡毛。

厨娘來回张望,沒有找到欣月的身影。

院落里空空荡荡的,一日既往的安静。

第三十九章 失踪逃奴(1)

“人还沒找到么?”阿木沙礼放下手中的针线,眼神不觉稍带上了一些担忧。

“不过是个逃奴罢了。”杜度不以为意地说道,“若是追查回來,这等样的奴才,不打死也是要发卖出去的。”

这些年边境上有天朝子民挨不住苛捐重税然而逃到关外避难的,也有关外的奴隶挨不住主家的欺凌而偷逃的。

比起关内來,关外的奴隶地位比天朝更为卑贱,奴隶等同于牛羊等牲口,在主家眼里,属于财产的一部分。不过关外人口实在稀少,主子轻易舍不得杀死奴才损毁自己的财产,但打骂欺辱却不在少数。

大部分逃奴大多是逃往邻界的女真部落,其实地位相等,不过是从虎口逃去了狼窝,求的也不过是一线生机,沒指望能从良脱去奴隶之身,只求能遇见个温和的主子,混几口饭吃。很多时候,两部之间的交战,往往也因是一方收容了另一方的逃奴且在上门讨要时不肯归还,由此产生争端以至于生恶,双方刀箭相向。

家里少了一个奴才,对杜度而言,可有可无,但阿木沙礼却是知道走失的那个奴才,对国欢的意义非同寻常。

欣月虽无名分,形同奴仆,但这十几年來,国欢却可说是由她一手带大的。国欢幼时病弱,噶禄代生怕他养不大,对他有求必应,只是那时候杜度也小,噶禄代同时照顾两个孝子,生怕自己万一稍有疏忽,国欢因此沒了,便让欣月搭了把手,多双眼睛盯着。

那时候的国欢,身边有额涅,有乳母,有欣月,因为这一病,家里上上下下都宠着他,哪怕后來尼堪出生,都沒法取代他在家中独有的地位。

欣月沒有孩子,十多年來尽心服侍,将国欢视同己出,比乳母照顾的还要尽心。小时候国欢三天两头生病,欣月衣不解带的悉心照顾,付出的感情是真心实意一点儿不掺假的。

国欢身子虽弱,头脑却极聪明,只是谁也不知道他一岁开始学说话,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却不是女真话,而是汉语,把欣月吓得此后好几个月都不敢在他跟前说漏一句汉话。

三岁时国欢喜欢上了识字,四岁,五岁已经把额尔德尼所创的所有女真文字学会,六岁他开始读汉书。很多文人,包括达海,在知道国欢的成长史后都会赞叹一声神童,只是除了阿木沙礼以外,怕是沒人知道这个所谓神童的老师竟是一个身份卑贱的女奴。

欣月出身不高,但她年幼时养在青楼,老鸨为了将來能把她卖上好价钱,却是花了心思精心教习的。不说天赋多高,但论起琴棋书画,却也熟知一二,或许教不出大家來,但教一个关外未开化的女真权贵的孝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份似母非母,似师非师的熏陶,国欢在她潜移默化的培养下,到底显露出了几分与女真人不同的地方,也幸而噶禄代等人习惯于国欢幼时的孱弱,沒有多去仔细琢磨国欢那一身已略显与女真人大不同的灵秀脱俗的清冷气质,到底是出自何处。

第三十九章 失踪逃奴(2)

“真的已经逃到开原去了吗?”建州此去开原,是要经过叶赫的,如果欣月被抓回來的命运,最轻也是要被打的半死然后转卖出去,不如祝愿她就此逃的远远的,不要被抓回來才好。

阿木沙礼这般说着话,眼睛却沒有看着杜度,反而时不时地留意着国欢的动静。

只是国欢一直低着头,也不知道他这会儿是什么态度。

“前几日五姑姑家有个小管事从开原马市回來,说是在貂皮屯附近撞见了她,原也沒在意,回來后听说我们家走失了奴才,才想起这事。家里头倒是有派人去追,只是过去了好多天,怕是很难追得回來,那奴才本是汉人,应是想经貂皮屯往广顺关。这要是已经逃进了关内,怕是不好找了……”杜度说着话,一双眼却牢牢盯着阿木沙礼手中的荷包,那荷包做工只是一般,他却越看越心痒,忍不住说道,“这荷包做好以后送给我吧。”

阿木沙礼愣愣的,显然还沉浸在欣月逃往大明的思量中,直到手上一空,却是杜度动手将荷包抢了去。

“嗳!”她忍不住低低叫了声。

杜度腆脸笑道:“你可别小气,我拿东珠换这荷包可好?”

阿木沙礼伸手去抢:“我费了小一个月才缝了一只出來,还要交给嬷嬷验收呢,快还來!”

杜度扣住她的手腕,只觉得入手滑腻,那双柔荑柔若无骨般滑手,忍不住抓在手里细细抚摩了两下,愈加不愿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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