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为偶(195)

看着门缝内来来往往走动的侍卫,生命力顽强的杂草中三三两两放养着几只母鸡,这里,既严厉肃杀,又透着浓郁的生活气息,真是个诡异的所在。

她的手重重的拍在门上,呼吸开始乱了。

“主子!”讷莫颜害怕的连声音都抖了。

她使劲捶着门,似乎完全感受不到手上的疼痛。门内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好像不只一个人在奔跑,在高声喊着什么。

她全然不顾,只是麻木的捶打着门板。

终于,门闩拉开,有人将门拉开一道缝,探出个头来:“什么人?”

开门的是个壮实的汉子,他并没有将门完全打开,看向阿木沙礼主仆的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戒备和审视。

阿木沙礼不说话,只是粗重的喘着气。

讷莫颜抖着声上前拦在两人中间:“我……我们福晋是阿尔哈图土门的儿媳……”

汉子的眼神瞬间缓和下来:“杜度阿哥的小福晋?平时不都是宁古希福晋来的吗?”

讷莫颜的表情一僵,不知道怎么去解释,只能支吾了两声,含混过去。

那汉子又探头向门外四周看了两眼,发觉除了这一对年轻的主仆之外并没有其他人,防备之心渐渐散去。阿木沙礼那身衣裳装扮不可能作假,是通身的气派的确是大家子的贵女才能养得出来的。

“进来吧。”他招了招手,打开大门。

阿木沙礼毫不迟疑的一脚跨了进去,讷莫颜心里虽然害怕,但是见主子已经进去了,她只得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那汉子随即将门关上,回首冲院内喊了声:“大伙儿不用忙了,是杜度阿哥家的女眷来了。”

院内悬挂着绣着正白旗标志的旌旗,院子的几间厢房大门都洞开着,这里住着十来个人,可看他们的装扮,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不像是看守,倒更像是在此地居家过日子的仆役。阿木沙礼是经过主母教导,对仆役管家之类有所了解的人,只匆匆一眼扫过,便知道,这个不算太大的院子里住着三家奴役。

这些家生奴才,怎么会出现在拘禁罪人的高墙内?

她的脸色煞白,眼睛死死的盯在了半开的正房房门上。

竹帘子打起,一身月白丝绸夏衫飘了出来,已经圈禁一年有余的褚英看起来风采依旧,虎目圆睁,目光炯炯。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年轻少妇,手里举着一把扇子,正使劲替褚英扇着徐徐凉风,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皓腕。

阿木沙礼突然呵呵笑了起来。这一笑便像是个引子一般,她笑个不停,笑得眼泪溢出眼角,笑得浑身发颤。

富察氏愣住了神,忘记了手中的动作,直到褚英不耐烦的一声呵斥:“连个扇子都打不好,真是废物!”她手里一轻,扇子已被他夺去。

褚英站在台阶上,也不下来,居高临下,气势睥睨,冷冷的看着院子中间那个笑的不停的外甥女。

炎热盛夏,绿荫环绕,蝉声聒噪。

笑声骤停。

那个瘦削的身影挺直了背脊,慢慢拎着帕子轻轻在眼角压了压。

“那克出!”她肃了肃身子,正色看向褚英,目光深幽,“哦,现在应该叫阿玛卡了。阿木沙礼问阿玛卡安,我原还担心阿玛卡久居高墙之内寥寥孤寂,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杜度哥哥将阿玛卡照顾的如此周到,反倒显得国欢哥哥和我太不孝顺了。”

褚英皱着眉头看着阿木沙礼,神情不耐至极:“你来这里做什么?怎么宁古希不敢来了,今天换你来替她受骂?”

阿木沙礼轻轻摇了摇头:“阿玛卡知道的,我从小就被额涅惯坏了,受不得一点儿不自在。我心眼小的很,比不了宁古希姐姐大度……阿玛卡,叶赫的布扬古欲与扎鲁特联姻,届时,你让杜度哥哥打发国欢哥哥和我替你去叶赫,向东哥格格讨杯喜酒喝,你看可好?”

褚英怒目疾张,满脸不耐瞬间化作戾气,右手一扬,那柄折扇像离弦之箭般甩射出来,阿木沙礼侧身避过,那扇子砸了她脚边上,滑出老远。

“你什么意思?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阿木沙礼呵呵一笑,转身就走。

褚英咆哮一声,从台阶上冲了下来,三两步追上她,伸手五指一抓,牢牢卡住阿木沙礼的后颈。阿木沙礼在听到脑后风声时,顺着脚步往前一扑,而后将进门前藏在袖子中的匕首抽了出来,掩在一片惊呼声中,利刃飞快的随着她的身躯,狠狠撞入褚英怀中。

褚英闷哼一声,急速后退,手中同时用力,胳膊一抡,便将阿木沙礼甩到了草丛中。

阿木沙礼重重的摔砸在地,讷莫颜尖叫着飞扑上去。

褚英将匕首拔了出来,伤口流出了血,染红了他的衣裳,他却连瞧都不瞧一眼,只是满脸杀气的一步步走向阿木沙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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