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为偶(263)

莽古济和乌吉两人加起来的阅历,岂是年纪轻轻的阿木沙礼能够企及的,两人怕她一时冲动,便轮番上前劝说,直口干舌燥地说了一上午,最后阿木沙礼的犟嘴顶撞越来越少。莽古济只当总算劝住女儿回心转意了,松了口气道:“别去胡思乱想,好好回去和国欢过日子,你赶紧生个孩子,日后你的心思便都放在孩子身上了……说来说去,你是闲得慌才容易胡思乱想。这日子搁清贫百姓家,主妇们忙着伺候公婆,生儿育女,一家子的温饱年成,早已是脚不沾地的……阿木沙礼,你该惜福。不要把好日子折腾没了,日后再要后悔就迟了。”

阿木沙礼缄默不语,莽古济和乌吉嬷嬷又劝了两句,留她用过午膳后,见她当真不哭不闹了,便让奴太被马车送她回家去。

没想到阿木沙礼一口拒绝:“不用马车,我坐冰床回去。”

乌吉道:“这么冷的天,还是马车好些,路上走慢些,不急。”

“不,我就坐冰床回去。冰床速度快,而且吹吹风,正好让我冷静下来,多想点儿事。”

莽古济观她神色,条理清晰,口齿清楚,果然恢复正常了,不由笑道:“来时天塌地陷般,去时倒又归心似箭了。”调侃两句,发现女儿也没特别抗拒的意思,这下方才心定了,让乌吉准备了些年节的吃食带上,“这个年过得太紧张,家里没准备什么,等回头我让庄子上送些你爱吃的,再给你送去。”

阿木沙礼在额涅殷切关爱下,平安返家。到家时,噶禄代正在下狠劲发落屋里的丫头仆妇,讷莫颜和门莹首当其冲,被扒去外头的大袄,仅着中衣,绳子捆缚了,双双跪在了庭院的积雪堆里,用牛筋做的鞭子一鞭鞭的抽笞。

阿木沙礼踏进正院时恰好看到两人满身血肉模糊的样子,讷莫颜身子弱,挨了三十几鞭后,又冻又怕,在疼痛交加中昏死过去。

“主子救命!主子救命啊!格格……格格救命!”门莹是个聪明的,一开始挨打并不怎么求饶,因为知道自己落在老福晋手里,怎么求也是白求。讷莫颜刚挨打时还因为哀泣惨叫又惹恼了噶禄代,结果挨了两巴掌。门莹本已抱着不死也脱层皮的决绝心思,没想到赌气出门的阿木沙礼居然会回家来,真犹如救星突临。

“呵——你还知道回来?”国欢垂危,噶禄代哭得快撅过去止不住心上的剧痛。好容易憋着气儿守着廖太医一番急救,用了一个多时辰方才把人救了回来,她憋在胸口的这股气下不去,便将丫头抓来审问。这一审,难免就问出个夫妻吵架,妻子弃病重的丈夫,赌气离家的事来。

第四十五章

噶禄代本意是要教训阿木沙礼的,一时找不到阿木沙礼,便抓了她身边的两陪嫁丫头来出气。说起来,讷莫颜和门莹这回算是代主受过了。

噶禄代看到阿木沙礼进来后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气得心口愈发犯疼,有心摆出婆母的架子来,可谁想阿木沙礼一双眼轻轻扫了门莹和讷莫颜一眼,居然不咸不淡的说道:“这两个丫头是我的人,打狗还得看主人呢,额莫克趁我不在,把她们打成这样,这是打给谁看呢?”

她语气尚算平和,可一字一句竟是比刀剑还犀利。

噶禄代面上一臊,竟讷讷的说不出话来,心里憋的怒火愈旺,只可惜阿木沙礼根本不看她的脸色。

婆媳二人站在正屋的廊庑下对峙,屋内有个声音适时的惊喜叫道:“二爷醒了!”

噶禄代趁此机会冲进屋里,化解了方才的尴尬。

阿木沙礼指使人将门莹和讷莫颜松绑,讷莫颜瘫倒在地上,跟头死猪一样昏迷不醒,门莹却是挣扎着爬了起来,给阿木沙礼磕了个头:“福晋您快进去瞅瞅爷吧。”言下之意不外乎是,婆婆大人来了,你若还这般怠慢,难免惹恼了婆婆,当主子的不怕得罪人,就是跟着的奴才只怕又要被当成池鱼殃及。

阿木沙礼冷笑:“方才救命喊格格,这会儿倒又改回来了。”撂下这一句,看都不看跪了一地的奴才,甩手进了正屋。

门莹冷汗从额上顺着脸颊滚落,一半儿是伤口疼得,另一半儿却是被阿木沙礼吓出来的。刚刚主子的样子,虽然语气淡然,可那眼眸清冷得叫人心底发寒,明明只这半日光景,怎的她现在一点儿都看不懂主子了呢?

屋里依旧烧着火墙热炕,焦灼发闷的空气里夹杂着淡淡血腥味,她很不喜欢这种味道,更不喜欢这屋里哀哀凄凄的哭声。

她就站在靠门口的地方,不远不近地盯着架子床看,那床上挂的流苏是她亲手打的络子,她还记得她当时坐在南炕上低头打络子,国欢坐躺在边上拿着一本书静静相陪。阳光从窗口照射进来,即使她低着头,却依旧捕捉到了国欢游离的目光——那样美好秀气的少年,沐浴在金灿灿的阳光下,手里捧着书册,眼睛却偷偷地窥探着她。他的眼眸清澈一如晶莹透亮的冰玉,他的眼神暖得犹如冬日的煦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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