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为偶(274)

主意打定,噶禄代也没心思在儿子家滞留,匆匆使唤奴才套了马车扬长而去。

待送走噶禄代,不等松汀松口气,却见门莹挨着门边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若非她开口,整个人活似死物一般没有生气。

“福晋,二爷的药煎好了。”明明国欢就站在离她不远处的门后,门莹却视若无睹,只低着头,细弱蚊蝇般地回禀主母。

阿木沙礼懒洋洋地答道:“哦?还就让我们家的新福晋去伺候二爷用药吧。”

国欢面无表情,松汀肩膀一抖,忙抬头欲解释,却不料目光正与阿木沙礼撞了个正着。

阿木沙礼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眼神冷峻中带着一抹洞察的讽刺:“松汀妹妹,以后可就要偏劳你了。正所谓能者多劳,想来这也正合了妹妹你的心意。”

松汀面若死灰,匍匐于地,额头磕在冰冷的地砖上,瑟瑟不语。

阿木沙礼却不再看她,甚至在与国欢擦肩而过时,眼角也不曾扫过国欢半点,施施然得自顾自拂袖回了东厢房。

房门阖上的一瞬,她眉间难掩倦意地闭了闭目,待睁眼时,目色中已没了方才的凌厉,只有晦涩不明的麻木空洞。

窗纸透过的光亮逐渐黯淡,直到门上轻轻响起两记叩门声,她方才从入定的恍然中惊醒过来,觉察到房内一片漆黑,已是月上柳梢。

“谁?”她也不点灯,语气不善道。

“是我。”

竟是国欢的声音。

她不禁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想要跳下炕,却发觉自己盘腿坐得太久,腿已麻痹不能动弹,这一动,四肢没法协调,竟是一头从炕上栽了下来。

落地时发出的砰然响声惊动了门外的国欢,只是犹豫了一霎,国欢已是推门进来。

阿木沙礼强忍住疼痛,直挺挺地站在炕边,面上一丝表情也无,身子僵硬地侧对着门口,口中冷漠地叱道:“出去!”

国欢目光凝重地望着她,良久方叹气般说道:“我只是进来与你说件事,是你郭罗嫲嫲……出了点事。”

阿木沙礼微愣,转瞬想到这一年自己与国欢虽同居在一个屋檐下,但彼此间的对话却是屈指可数,若只是寻常小事,国欢必不会特意寻上门说话。然而这个念头只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待她转过身视线落到国欢身上后,眼球一阵的刺痛,那刻薄的言语鬼使神差般不可抑制脱口而出:“你待松汀果然不同寻常,想替她开脱也不必拿我郭罗嫲嫲当借口。你若想娶她,我必不会挡了你俩的路。”

国欢面色微变,不及讲话,突然咳了起来,这一咳仿若撕心裂肺般掏空了他单薄的底子,良久都停不下来。国欢用手捂着嘴,咳得腰都弯了下来,需得靠另一只手扶在门框上借力方才避免摔倒。

整个过程中,阿木沙礼站在原地没有丝毫的动作。

国欢咳得满脸通红,喉管中的喘气声粗重又嘶哑,他调整了好几次呼吸,方才勉强停住了咳嗽,艰难地开口道:“你……咳!你郭罗嫲嫲……与玛法生了些许误会,被玛法赶出了宫……”

阿木沙礼一震:“你胡说什么!”

“我……咳咳,兴许是我听岔了吧。”他自嘲般一笑,慢慢扶着门框站直了身,嘶哑的嗓音中透着疲惫,“我让人套好了马车,现在送你去五叔家可好?”

“五……五舅舅?我郭罗嫲嫲在五舅家?”

国欢虚弱地点点头,毫无血色的唇瓣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阿木沙礼已是等不及他开口,便已飞奔出门。

一道冷风擦肩而过,侧身望着兀自晃动不停的门帘,那从门缝中透过的丝丝凉意,如跗骨之蛆般渗入到他的骨髓中,冻得他全身皆麻,心如冰石。

阿木沙礼心急火燎地赶到莽古尔泰家后才发现,事情远比她预想的严重许多。国欢口中的“些许误会”不过是为了顾全她的颜面才说的托词罢了,从莽古尔泰怒不可遏的咆哮怒斥中,她听到的真相让她如遭雷击般不敢置信。

“你怎么有脸做出这种事情来,你怎么还有脸来我这里?阿玛赶你走的时候,你就该跪在他跟前以死谢罪!”莽古尔泰脸色通红,手掌不停地拍着炕桌,见坐在炕沿上的衮代只是低垂着头,面容憔悴,可脸上却真真实实地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衮代麻木不仁的反应让莽古尔泰的怒气不断升级,炕桌拍得砰砰响,震得桌上的碗碟叮当响。

莽古济皱了眉头阴沉着脸没说话,姗姗来迟的德格类显然刚刚喝过酒,脑子稀里糊涂得有点闹不清楚,见莽古尔泰冲额涅发火,他不劝架,反而大着舌头火上浇油地道:“对!死……死也要死在木栅里……里……”

李歆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