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为偶(44)

硕托觉得两个哥哥的举动特别好玩,也没心思哭了,胡乱抹了两把眼泪,有样学样地跪在地砖上,磕磕巴巴地也跟着两人一起念。

“我今日在此誓天告地,今后对妻子一心一意只对她好……”

“会成为一个好男人、好丈夫、好阿玛,若我对妻子不一心一意,令我不得善终……”

“若我对其他人好,令我不得善终,若我不能成为一个好男人、好丈夫、好阿玛,亦令我不得善终……”

听到硕托之前哭喊声匆忙赶来的苏宜尔哈、乌岱等人,一进门就看到三个孩子跪着,嘻嘻哈哈地笑着,嘴里不停嘀嘀咕咕反复念着:“……不得善终……”

“这都是搞什么呢?”苏宜尔哈冲过来,先把硕托从地上拎了起来。

乌岱拉开岳托的时候才发现李佳氏正坐靠在墙边呢。

李佳氏眼睛睁的大大的,一动不动。

乌岱伸手抱起岳托时,岳托喊了声:“疼!”

乌岱这才注意到李佳氏的一只手正紧紧抓着岳托的手腕,她抱走岳托时,李佳氏被拽得身子动了动。

“大福晋恕罪。”乌岱惶恐地低眉顺目,“奴才、奴才失职,刚才没看好阿哥,让他惊扰到大福晋了。大福晋醒了就好,想来岳托阿哥也是挂念额涅,所以才会偷偷跑了来……”

她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大堆,面前的李佳氏却总是不吭声。

怀里的岳托轻轻摇晃了一下胳膊:“额涅!”

李佳氏的手突然松了,胳膊猛地垂落,手背重重地嗑在了炕席上。

乌岱骇然抬头。

“哦,窝克又哭了。”国欢跪爬过去,抬手轻轻地擦去李佳氏眼角滚落的泪珠,“窝克,你不要哭……”指尖的水痕宛然,国欢愣了一下,好奇地呢喃,“哦,窝克的眼泪,是红色的……”

“大福晋啊——”乌岱迸出一声凄厉的哭叫声。

抱着硕托唱着悠悠扎[3]的苏宜尔哈,背影猛地一僵,在乌岱惨烈的哭喊声中,呆呆地放下硕托,动作僵硬迟缓地转过身来。

……今日在此誓天告地,今后对妻子一心一意只对她好,会成为一个好男人、好丈夫、好阿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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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塔拉温珠子:满语,女童、幼仆的意思;

[2]窝克:满语发音oke,婶婶的意思;

[3]悠悠扎:满语,摇动悠车时哄小孩子的一种口语,悠车即婴儿摇篮。

第十五章 六年之后(1)

宜罕山城中的火光犹如晚霞映在日暮的天边,箭矢如雨,正白色的旌旗在铺天盖地的血红色中飒飒作响。

一个男人骑马看着城墙,手中染血的腰刀指向哪里,哪里便是一片血雨腥风。

在撕心裂肺的凄厉叫喊声中,那人勒马踩着淌了一地的血泊一步步靠近城门,在最终城破后,他蓦然回过头来,露出一张邪佞霸道的脸,眼神分外鄙视:“留着你的那点小聪明,哄着阿玛高兴也就算尽了你的本分。其他的你想都别想……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你也想骑到东哥头上去?”说着,他突然抬起胳膊抡了一道圆弧,手上的腰刀闪着寒光往她头上砍落,“说白了给你听,你的丫头她骂得打得,可她屋里的哪怕一只蟑螂老鼠,也容不得你来践踏!你最好给我牢牢记住了!”

手起刀落,鲜血喷起,那句“记住了”余音尚在袅绕,她看到自己那颗没了脑袋的身子砰然倒地。

“啊——”一声尖叫,她捂着脸,不甘心地拼死挣扎。

“大福晋!”隔着床帐子,小丫头博吉里焦急地喊。

连喊数声,帐子内都没有动静,博吉里担心出事,便大着胆子将帐子撩了起来。床上躺着一位二九年华的美人儿,一头秀发散在枕边,蛾眉轻蹙,眼睑低垂,眼睫微颤,那一颦一蹙间已是说不尽的娇柔动人。

“大福晋。”博吉里小心翼翼地俯身靠近。这都大半月了,主子夜里睡觉总不安稳,古齐末姐姐也再三叮嘱过,夜里值夜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就怕主子有个不适。

“去把古齐末叫来。”阿巴亥勉强抑制住内心的战栗,喑哑着声吩咐。

博吉里不敢多嘴,急忙把外房的古齐末叫来。

古齐末连续值了七日的夜,每天夜里都要被阿巴亥的尖叫声吵醒,今夜是实在撑不下去了,才让博吉里替自己值了一夜,没想到仍是没法睡个囫囵觉。

古齐末顾不得穿上外衣,急匆匆地趿着鞋跑了来,一脸的倦意,眼皮还黏涩睁不开,可嘴里已不忘急切地问道:“主子您又做噩梦了?”

阿巴亥坐起了身子,双腿屈膝,她抱膝蜷缩在一起,声音闷闷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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