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天下第二部·扎鲁特(89)

转眼到了月底,钮祜禄氏的病竟是一发不可收拾,在医官们唯唯诺诺的答复中,我们心里渐渐有了底。于是拖到七月初,钮祜禄氏最终还是没能战胜病魔,撒手人寰。

丧事尽量办得低调,可是吊唁的宾客却仍是来往不断,平素清净的四贝勒府顿时变得门庭若市。我原想窝在屋里当甩手掌柜,然而眼见哲哲累得眼眶瘀黑,形容憔悴,终还是于心不忍的站了出来,帮她搭了把手。

这头正忙乱的办着丧事,宫里却开始大摆宴席。努尔哈赤为全面夺取辽沈之地而特开庆功宴,席面摆了整整三天三夜,皇太极也连着三天三夜没有回家。

第四天下午皇太极终于从宫里回来了,去的时候是单骑去的,回来时却跟了一辆马车,车上毫无意外的载了两名十来岁的少女。

晚上皇太极到我房里时,我正挑灯写字。因嫌烛火不够亮,我便用剪子剪了烛花,顺手将剪子塞到他手里:“帮忙搁那边针线娄里。”

“悠然……”

我背转身,铺开宣纸:“替我磨墨,快点……”提笔在纸上悬空虚画,“你说我写些什么好呢?你说……”

“悠然!”他劈手夺走我手中的笔管。

我蹙起眉头,抬眼瞄了他一眼,他表情僵硬,神态冷峻,不经意的散发出一股凛然霸气。

我自嘲的一笑:“那好啊,我不写了总行了吧?”

“悠然!那两个女人不是我要的,是父汗赏赐的……”

“我早就料到了……这是必然的。”我点头,刻意忽略掉内心的伤痛,淡然平静的说,“堂堂大金国四贝勒,府里只有两个妻子,实在寒酸得不像话,更何况你子嗣不多……”

他微微眯起眼,审度般的盯着我看,眸光闪烁,慑人的视线极具穿透力。这种好似X光线的眼神向来令我毫无招架能力,在心思细腻,思维敏锐的皇太极面前,我根本无处躲藏。

我不由泄气的将桌上的纸抓来揉搓,使劲的捏成一团,扔到地上,倏地昂头:“皇太极,江山和美人,对你而言孰轻孰重?”

他错愕得惊呆,足足愣了有一分钟,神情遽然冷凝,变得高深莫测起来。此刻的他就如同高耸挺拔的擎天松柏,而我只是他脚下最最卑微的一株小草。

我战战兢兢,忐忑不安的期待着他的回答,房间内静匿的空气压得我几乎想要夺路而逃,甩开这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我……”他哑然开口,音量虽然不高,却让我呼吸一窒,“无法给你答案……很抱歉!”

我心里一松,一时竟无法体会自己内心究竟是喜是悲,只得哈哈干笑两声:“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悠然!”他忽然紧张的抓住了我的胳膊,急道,“你明白什么了?你什么都不明白!”

“不!我明白你想要什么?也同样明白你最终会得到什么……你的未来,你的人生……我比谁都清楚!”我目光痴迷的锁定在他脸上,眼眶不禁湿润起来,“你会得到一切的!既然这是你选择的,那就不用再跟我说抱歉。请你……一如既往的走下去!”

“你为什么……”他困惑的嗫嚅,因为我莫名其妙的一番话而露出了迷茫的神情。

“因为你是皇太极!因为你是爱新觉罗皇太极——”

因为——你是大清开国之君皇太极!

皇太极……后人眼中的清太宗皇帝!他这一生早已注定无法专属我一人!因为他不单单是我深爱的男人,他还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皇啊!

第二部·扎鲁特·6奠基1

是年八月,已被休离一年之久的乌拉那拉阿巴亥竟再次得蒙努尔哈赤召回,仍是立为大妃。

八月廿八,新的都城在辽阳太子河北岸山岗举行奠基仪式,后宫诸妃在努尔哈赤和乌拉那拉大妃的带领下出席庆贺大典。与此同时,各贝勒、八旗亲贵、甚至众汉官的内眷都受到邀请。

这些年我刻意保持低调,反正我不过是个侧福晋,府邸诸事自有哲哲出面操持,可是这一次阿巴亥为了向世人炫耀她的重新得宠,竟是要求合府福晋,无论尊卑长幼都需出席。

可怜我身强体健,这半年来竟是连一点小小的感冒都没有患上,就连临时想找个理由推诿,也寻不出半点来,于是只得不情不愿的跟了皇太极出席典礼。

当日大典隆重非凡,八旗旗主带领家眷入主场筵席,另宰杀八牛,在外围各设十桌席面。八旗一共是八十桌,再加上主场十余桌,铺天盖地的壮观场面令人叹为观止,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竟是将整个山岗都快填满了。

皇太极自然是与努尔哈赤同席,我和哲哲等人则坐正白旗主桌,与大汗席面虽说隔了二三十米远,我却仍是紧张得手心捏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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