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光武·秀丽江山(二十四史系列) 四卷完结(44)

“二姐夫一会就回,等他回来再一起用膳吧。”刘秀在边上谆谆嘱咐。

我愣了下没在意,一边大口往嘴里扒着麦饭,一边继续拿木勺在羹里捣,我不信这锅底就那么没料。

“咳,”刘秀轻咳一声,倾过身子压低声音道,“吃饭时不要发出声音,饭要小口小口的吃,吞咽要快,饭桌上不可掉饭粒,汤……也不可搅得溢满桌面……”

我嘴里鼓鼓的嚼着饭粒还没来得及咽下去,闻言一愣,险些噎住。用力拍了拍胸口顺气儿,瞥头见他仍是云淡风轻的一张脸,淡淡的拢着笑意,似乎方才那番话不是出自他口。

好容易把这口饭咽了下去,我把木箸丢开,冷道:“我在家就这么吃的。”其实我在家一贯都在房中独自用餐,我也知道自己吃相不雅,至少绝对入不了他们这些讲究礼仪的文人雅士的眼。

“这不是在家里。”他悠悠叹了口气,用绢帕轻轻擦拭桌面上溢出的汤汁,又悄悄将掉落的饭粒捡起,包于帕内。

我满脸通红,他在做这些的时候都显得气度雍容,说不尽的风流雅致。

“这么个死角,谁会看我怎么吃饭?”

“我在看。”

我噎死,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

“还有,和尊长一起用餐,得等尊长先食,这是应有的礼仪!”他温柔的回眸冲我一笑,一脉纯洁天真。我却猛地打了个寒颤,今天的刘秀怪怪的,平日瞧着特无害的笑容,今儿个看起来怎么有点温柔一刀的感觉。

“不用你教训我,”我嘟嘴,“我大哥都还没这么说我呢。”

“你以后若是嫁入刘家,当尊礼仪,上奉婆婆,下侍小姑……”

“等等。”我差点跳了起来,羞得面红耳赤,幸好没人留意,否则真是脸丢大了,“哪个说我要入刘家?”

他没吱声,半晌低吟:“其实我大哥他……”

我更为尴尬,打断他的话,说道:“你少混说,我和刘、刘伯升……没、没有的事……”

他侧过头来,神情古怪的瞥了我一眼,迅速别开脸去:“没有……最好,对你而言……”他没把话说完,底下没了声音。

我心里噗通一跳,那种怪异感又升了起来:“文叔?”我试探着喊了声。

“嗯?”他回过头来,淡淡的笑容挂着白净的脸上。

“你真是刘文叔么?”我小心翼翼的问,今天的刘秀有点反常,反常到我几乎以为坐在身侧的这个人是别人,而非一贯有敦厚老实、谦恭有礼之名的好好先生刘秀。

对于我莫名其妙的问题他显得有些愕然,但转瞬便笑开了:“虽说见面次数不多,可阴姬也不该这么快就忘了我是谁啊。”

心里再次“咯噔”一下。反常啊,他不叫我“阴姑娘”,却改叫“阴姬”,无形中把我俩之间的距离拉近了许多。可打从四年前的那次,他便没再没这么称呼过我,向来都是客客气气的姑娘长姑娘短的前倨后恭。

“在聊什么?”邓晨终于回来了,见我俩已落座,便很随意的挨着刘秀找了只软垫坐下。

刘秀不吭声,我闷哼一声:“闲聊。”伸手捞过盛酒的木尊,自顾自的舀酒喝。

不知不觉酒过三碗,邓晨赞了句:“想不到阴姬的酒量如此了得。”

“小意思。”我撇了撇嘴,这里的酒都是粮食酿造,入口香甜,酒酿度数都不算太高,和现代的白酒相比,实在算不得什么。

刘秀再次侧目,过了片刻,很小声的在我耳边叮咛:“浅尝为宜,酒能误事,切莫贪杯。”

我嘘叹一声,无奈的放开木尊,第一次发觉刘秀啰唆。

我向他勾勾手指,示意他靠近,附耳道:“你很鸡婆。”

他眨眨眼,反问:“鸡婆是什么?”

我哑然,顿了顿,艰涩的道:“鸡婆就是……”

轰地声,堂上爆出一片喝彩,盖住了我的声音。他听不真切,于是又俯身靠近些,问:“什么?”

他靠得如此贴近,我竟能从他身上淡淡的嗅到一股香味,似有似无,有点像是……对了,奥妙洗衣粉的味道。

“什么?”他又追问了遍,吐出的气息吹拂在我的脸上。

我咽了口唾沫,无意识的回答:“……鸡的婆婆。”

“鸡也有婆婆?”他诧异。

我脸颊一烫,竟不知该怎么自圆其说,恰在这时邓晨扯了扯刘秀的衣袖,目视中堂,低声道:“蔡少公来了。”

刘秀随即正襟归座,我松了口气,眺目望去,只见门口一中年男子满脸堆笑的引着三人大步迈进堂中。中年男子估计便是此间的主人,那三人中为首的是位清癯男子,眼角鱼尾颇深,颔下留髯,须发皆白,颇有仙风道骨之气,看模样形容像是有个五六十岁了,可瞧他迈步的架势,却又身轻矫健,仿若壮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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