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锦绣华年(55)

路上行人偶有二三,见状不由也多了几分徜徉,放慢步子,沐浴着春风,春风不冷,微凉夹着微温,又软又酥,轻轻地吹在脸上,衫角衣摆都跟着轻了起来,忍不住伸指勾起发丝,觉得自己干净又清爽,朦胧又诗意,脚步越来越轻盈,翩翩地,哼着曲儿,踩着地上的树影儿,仿佛就要飞上云端去。

“安安。”桃花酒香从唇齿间飘出来,味道甜到苏。

燕七等他下文,他却又不说了,目光落在她脚上的小革靴上,看了两眼,拈着手里的鸡爪子一把摁了过去,“这鞋小了,穿着不疼?”

只看看就能知道鞋小?燕七也低头看了看,却只能看到一只猥琐的油鸡爪印。

他丢开鸡爪子,也不擦手,伸过来捋下燕七的鞋扔在一边,然后捏起小胖脚看了看,雪白罗袜的脚尖处,磨出来的血在街边乳黄灯笼的映照下像两滴宣纸上的浓墨。轻轻帮燕七除了袜子,用来擦了擦自己的大油手,掖到脱掉的靴筒里,然后就不再管她,自顾自喝酒。

凉风吹着火辣辣疼的脚,减轻了灼痛感,竟比用了药还舒服。

“明儿在家歇一天。”他道。

“不用。”燕七道。

“听话。”他道。

“在家没意思。”燕七道。

“学里有意思?”

“嗯,热闹。”

“喜欢学哪一科?”

“嗯……烹饪。”

“学会做什么了?”

“还没学呢。”

“我喜欢吃青卷。”

“知道啊,学会了给你做。”

“先生对你好么?”

“都挺好。”

“最喜欢哪个先生?”

“教女红的谭先生。”

“哦?”

“脾气好。”

“诗书课是谁教的?”

“陈……陈八落。”

“呵,是他。说话总爱带个‘哝’字的?”

“嗯。”燕七就拿捏着陈八落说话的口气学道,“‘哝,圣人之意为:不怕别人不了解自己,哝,怕的是自己不了解别人’。”

“哝,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燕子恪也学,居然比她还像。

“哝,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燕七又道。

“哝,事事如棋局未残,覆雨翻云几万般……”燕子恪道。

“……大伯,这两句是何出处?”

“哦,随口诌的。”

是吗。

难道不是那本写搞基的禁书《宜春香质》里的句子吗。

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老李拉着车,一路晃晃悠悠不紧不慢,行了半个多时辰方到燕府。燕子恪抬腿下车,背身伸了长臂勾勾手,待燕七伏到背上,便将老李丢给门丁,直管背着燕七进内宅去了,手里还不忘拎着给燕七脱掉的鞋袜。

燕七光着两只小肥脚,不好在灯火通明的燕府里招摇过市,燕子恪就只挑着没设灯笼的小路走,七拐八绕,穿回廊绕假山,经过一处抱厦窗前,却正被窗内倚栏望月的一人看见。

“燕……大人?”声音轻软,惊讶里有着几丝极不易察觉的欣喜。

灯光从窗口里洒出来,映亮了说话之人的面颊,见蛾眉淡扫美目含烟,身姿窈窕如柳,气质优雅似兰。

“何先生。”燕七先道了一声,在她大伯背上没法行礼,只得垂首示意。

“唔……七小姐?”被唤作“何先生”的这名女子不甚确定地仔细看了看燕七。

何先生就是燕大太太聘来给燕五姑娘做舞蹈老师的那位宫中退役舞姬,燕七只跟着旁观过一两节课,难为她记性这么好,居然还能认出燕七。

何先生既受雇于燕府,燕府自然是要包人食住,这座小抱厦就是她的下榻之所,距长房的抱春居倒是不远,很是清幽。

见燕七应了一声,何先生便不再多问,轻轻笑着望向燕子恪,一行抬了玉腕将鬓边发丝理向耳后,一行柔声道:“燕大人这么晚才……”

“嗯。”燕子恪也应了一声,然后就背着燕七走了。

……就……走……了……何先生艰难地把“回府”两字咽下去,追寻那人背影而去的目光里带上了几分难掩的幽怨。

第26章 嚣张总有上赶着求打脸的人。

燕子恪把燕七放到坐夏居堂屋椅子上,没多停留也就回了抱春居去,还把燕七的鞋袜给顺走了。煮雨惊慌不已地跑进来就往地上跪:“姑娘,小婢错了,小婢原是看着放学时候还不见姑娘回课室,便想着去找姑娘,结果在靶场未找着姑娘,怕与姑娘走岔了,就又赶回了凌寒香舍去,谁知还是不见姑娘行踪,只得跑去书院大门外找咱们府上的马车,五姑娘便让小婢上车等,等了一阵马车忽然开动,小婢就以为姑娘已经上了五姑娘她们那辆车,于是就……就放心跟着回来了,谁想这一下车发现并没有姑娘,连忙去寻五姑娘问,五姑娘却说未等到姑娘,又说总不能为着等姑娘一人害得大家都回不了府,所以就先回来了……小婢急得没办法,又无法私自调用马车,只得去寻大太太,进抱春居门口时正遇见大老爷,大老爷问起,小婢便都说了,大老爷就让小婢先回来等……姑娘,小婢知错了,请姑娘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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