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锦绣华年(823)

简单粗暴,直击重心。

什么推理什么分析,什么因果什么逻辑,在三张相似的脸面前,完全没用,俱是狗屎,瞬秒成渣,灰飞烟灭。

“还有要问的没有?”燕子忱放开儿女,雷鸣电闪里巨塔似地岿然不动。

燕九少爷不说话,燕七推测这孩子遭受到了一万点暴击,此刻已经表面石化内部粉碎了。

“没的问老子可走了。”燕子忱起身,拍拍满身的胡渣子,燕七瞟见某九额上青筋一蹦,复活了。

“好好打仗。”燕七把燕子忱送到屋外廊下,雨势已转为了倾盆,湿热又透着点凉的风瞬间吹透了衣衫。

燕子忱偏头看了看燕七,忽而转过身来蹲下,仰起脸重新望定她,他好像很喜欢用这个姿势看她,像是个在哄孩子开心的爸爸,大手一伸,一边一只地握在燕七的肩上,深且亮的眸子里映着雨的光:“快了,这一场大仗不会再拖太久,我不会再离开了。”

“答应我从此以后会给我买好吃的好玩的并且打跑每一个纠缠我的臭小子。”燕七道。

“哈哈哈!”燕子忱仰头大笑,“娘的老子应该生仨闺女!”边笑着边一把兜住燕七后脑勺压下来,让她的脑门撞在他的脑门上,然后放开,站起身,“好了,我走了。”没有再说任何多余的话,没有生离死别的谆谆叮嘱,就这么干脆利落地大步走进雨幕,纵身消失在了墙外。

燕七一步一蹭地回了西次间,在门口窥视了一下燕九大人的怒气值上升到了哪一阶,见那位还在原地一动没动地立着,似乎是受到了十分不小的打击,走过去在他肩上拍了拍:“你可以先去我那屋凑合半宿。”

燕九少爷缓慢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向着梢间走了去。

“……”果然还是很在意啊。

燕七低头看了看那一地胡子,不知道明儿丫头们打扫屋子时会不会吓着,想了想为避免麻烦还是自己动手把胡子扫了,拿了张纸包起来,预备明天趁人不备丢进灶膛里烧掉。

收拾完毕也没急着睡,迈步进了梢间,见燕小九坐在临窗的炕上望着窗外的夜雨正出神,便又回了次间取了他的外衫,重新进得梢间递给他:“再着凉又要拉了啊。”

燕九少爷慢吞吞接过衣服披在身上,仍旧望向窗外,燕七就在他对面坐了,道:“我觉得老燕同志至少有句话说得很好,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何必再去纠结得出答案的过程?”

“过程说不通,这答案就不能十成十作准。”燕九少爷道。

“好吧,但我觉得你不可能再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来了。”燕七道。

“也许现在不能,”燕九少爷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修长的手指慢慢攥成拳,“然而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挖出所有真相。”

“挖掘技术哪家强。”燕七叹了口气。

次日天亮,燕九少爷不顾外头下大雨,坚持搬到了东厢房去,再也不肯睡那飘散过他爹胡茬子的西次间,燕二太太不明所以,然而还是让人帮着把东厢房给清扫打理出来了,这场雨倒是下得痛快,哗哗啦啦地一整天,燕七窝在上房半步都没往外迈,和小十一从早腻到晚。

小十一三个月大了,胳膊腿都壮实了不少,一下雨就兴奋得像嗑了药,非得让燕七抱着到窗前听雨敲瓦片的声响,有那么一块瓦的声音不同其它,雨敲在上面就会发出古怪的音调,每每听到这个音调小十一就笑得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在燕七怀里前仰后合并且拼命弹动企图上天。

孩子的世界总是无忧无虑的,大人们的世界就没有那么的美好了,燕家每月可以领到的粮饷如今已经被拖欠了快要两个月,仓里剩下的很难再支撑超过三天,这让一向乐观的燕二太太也不禁蹙起了眉头。

“张彪带着人去要了好几回,每次都被布政司的人以各种借口打发回来,”燕二太太和闺女道,“难不成边仓的存粮也不够了?”

“边仓归谁管?”燕七问。

“由军方和地方府衙协同管理,说是协同管理,实则布政司和按察司派下来的佐贰官却都同姚立达穿一条裤子,”燕二太太冷笑,“这便同姚立达直接管理也差不了许多了。”

不让军方单独管理粮仓,是因为军方时常会恃强勒索、奸弊百出,因此这边境上的粮仓都由地方的军方和行政部门联合管理,要是赶上双方一个鼻孔出气,那就真成了一手遮天了。

姚立达才刚大出了一回血,难不成是要在给军人家属的份例月粮上把自个儿的损失给克扣回来?这个人可真是无法无天啊。

燕七把小十一拍睡过去,交给奶娘带回东梢间,自个儿打了伞从上房出来,去了东厢她弟的新居,燕九少爷正伏在窗前书案上写东西,燕七走到背后瞅了两眼,满眼这个论那个策,一概看不懂,也没吱声,走到旁边坐下,随便扯了本书翻,好半晌才见燕九少爷放下笔,活动了活动腕子,头也不回地慢吞吞问她:“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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