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锦绣华年(828)

“停!”元昶跳进战团比了个手势,咧着嘴带着笑。

泥人帮收了手,一个个纳闷地看着他。

“自己人!”元昶又比了个手势。

泥人帮对视了一眼,慢慢收敛了杀气,其中一个就压低着声问元昶:“怎么回事?!”

“你们继续行动,我说几句话就过去!”元昶笑着和这人道。

这人奇怪地看他一眼:“吃女人尿了你笑成这骚样?!”

“快滚!”元昶一点没恼,因为恼不起来,笑着轰这人,待看着同伙们鬼鬼祟祟地跑远,这才转过头来看向燕七,“燕小胖,我今晚有要事,不能多耽,你等我回来找你,到时候你给我好好交代你是怎么跑到北塞来的!”

“好。”燕七应着。

“对了,你现在住哪儿?”元昶问。

“风屠城里,长河街,落日巷,燕宅。”

“我记住了,你等我回来!”元昶咧着嘴,望着燕七笑了半晌,忽然压下头,把脸凑到燕七脸前,低着声道,“我明儿一早就要随军出征了,深入蛮夷战地,不胜不还!”

“咦?”

“你看。”元昶说着突地将自个儿上衣往两边一扒,登时露出一片健硕的胸膛来,而在这胸膛上,横七竖八深深浅浅新新旧旧,遍布着一道道狰狞无比的伤疤,这样的伤疤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人,可却就这样真真切切地刻划在他的皮肉里。

“我打的每一场仗都记在这儿了,”元昶握起拳头捶捶自己的胸膛,笑得傲气又深沉,“燕小胖,我所在的是骁骑营,你知不知道骁骑兵是干什么的?”

燕七想起武玥说过的话来——骁骑兵,那是天朝最精锐的军队,打仗时永远冲锋在全军的最前面。骁骑兵又叫敢死兵,是最英勇、最无畏、最铁血的兵,燕子忱,武长刀,武家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一大堆叔,还有武长戈,全都是骁骑兵出身。骁骑兵,是最不怕死的兵,是哪怕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也要和敌人作战到底的兵,是‘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兵!

“你很棒。”燕七说。

元昶笑,脸上淌着雨,眼里动着光,“还用你说?”伸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想把这控制不住的傻笑抹下去,可惜一点用也不顶,只得偏开头顾左右而言他,“大半夜的,你跑到这儿来干……对了,你为什么要来偷粮?”

“家里头要断粮了,只好出此下策。”燕七道。

“你家里也断粮?”元昶总算能收一收脸上的笑了,纳罕地看着燕七,“我们今儿来这儿偷粮,也是因为一个死在战场上的弟兄家里断了粮,一家子老小无依无靠,眼看就要饿死了,可惜营里的粮饷是打仗要用的,绝对动不得,我们这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到这官仓里偷些粮食给那弟兄家里送去——你家里不是能领你爹的军饷吗?为什么还会断粮?”

“这个说来话也长,你先去办正事吧,时候不早了呢。”燕七道。

“好,我去办正事。”元昶说着,嘴又不由自主地咧开了,“等着我,燕小胖,打赢这场仗回来我就去找你。”

“好。”燕七道。

“那我走了。”元昶咧着嘴看着她。

“走吧走吧,快别笑了。”燕七道。

“你管我。”元昶用大泥手揉搓燕七脑瓜顶上的头发,“对了,你先别急着走,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哦。”燕七应了。

元昶咧嘴冲她一笑,转身奔向远处的粮仓,速度快得惊人。

燕七在原地站着,转头看了看旁边不远处立着的沉默的萧宸和懵比的五枝,解释道:“熟人。”

万里迢迢跑到北塞在一个瓢泼大雨夜来偷个粮食都能遇到熟人,这技能也是没谁能get到了吧!五枝甩了把额上的雨水。

“他是……”萧宸沉默了良久,终于还是问了半句出来。

“你见过他的啊,元昶。”燕七道。

“……元昶是?”萧宸问号脸。

“……”燕七黑人问号脸。

三个人没有等得太久,也不过一刻多钟的功夫,元昶去而复返,肩上扛着三四个油布大口袋,腋下夹着个口袋,一手还各提着一个口袋,后头还带了三四个同伙,人人都同他一样扛着夹着提着,“放这儿。”元昶和这几个人道,“你们先走,我马上过去。”

等那几人走远,他这才咧着一脸笑地看向燕七:“喏,这些你们自个儿想法子弄家去吧,我没时间了,你等我回来!”

“辛苦了,赶紧走吧,好好干。”燕七道。

元昶又抹了把脸,瞟了眼那厢蒙面站着的萧宸和五枝,一些兴奋冲动之下想要说的话就都被堵在了喉咙里,两只手用力攥了攥拳,最终还是不甚甘心地松开,“你脸上有泥,”一边找借口,一边伸手在燕七的脸上飞快地划拉了一把,“那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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