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105)

众星拱北,那便是元清的未来。原来它是那么沉重和孤单的命运。

这一次邵敏失神的时间略有些长。雪粒子刮得她的脸有些疼,头上兜帽上长绒也已冻僵了。

铃音见她默默的看向德寿殿的方向,便笑道:“明日皇上便回来了。娘娘还要去迎驾,穿那身衣服好?”

邵敏知道是她误会了,却也无心辩解,只笑道:“都好。”

绕过寿成殿往东,便入了内闱。内闱多是些精巧的院落,雪后院中花树玲珑剔透,梨花满枝梢。层层叠叠的白色覆过去,越显的层次宛然,留白精妙。

将到奉华殿的时候,风挟着雪吹过来,寒芳沁人。想必是早梅初开。

奉华宫四个院子正种着四季花草,清友殿里种的便是梅花。

邵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从揽枫院外绕了过去。

行经林佳儿院前的时候,铃音想要通报,邵敏拦下——她只想静静的去看看花草,若林佳儿知道她来了,少不得要作陪。林佳儿有身孕,不好劳累着。

果真是清友殿梅花开了。开的是一树鹅黄色的垂枝梅,不比红梅怒放那般铁骨寒香,反而一派柔花娇蕊缀在柳绦般低垂的花枝上,寒雪压覆,兀自芳香。

前院临着的昭容阁里。桔色灯光斜斜照过来,正所谓疏影横斜,暗香浮动。

邵敏心中喜欢,便踏雪上前。

她隐隐听到窗子那边有说话声传来,初时并没在意。

等听到那边说“……真要害人时,囫囵的核桃都能下毒……”时,才静静的停下了脚步。

那个声音是南采苹。

南采苹正拉着林佳儿说话,忽听到门“吱——”的一声被推开,而后便见屏风后邵敏大步走进来。

她一袭猩红毡面的披风,兜帽上衬着白色狐毛,乌发如缎,唇若涂丹,宛若诗中吟诵的明妃。无意间便激起了南采苹的攀比之心。

邵敏望见林佳儿躺在床上,愣了一愣,停住了脚步。将披风解下来,丢给追进来的碧鸳,这才绕了屏风走过去。

南采苹已经起身行礼,邵敏瞟了她一眼,由她跪着。径自上前压住林佳儿,道:“你躺着,不必拘礼。”

林佳儿望了南采苹一眼,邵敏理也不理,只在一旁坐下,道:“身上又不舒服?宣太医了吗?”

林佳儿略咳了咳,笑道:“着了点风寒。有身子也不敢乱吃药,便没宣太医。”

邵敏道:“不要草率了,让太医看看,未见得非吃药,总有治好的法子。”

林佳儿笑着点了点头,又道:“最近早上吐得厉害,什么也吃不下去。南美人教了我个方子,用苹果和酸梅煮粥喝,我试了试,果真能咽下去了。”

邵敏愣了一下,望了一眼南采苹,见她默默的垂首跪着,毫无辩解或怨怼之意,却越发娇弱柔美我见犹怜。若不是早对她多有防备,邵敏几乎以为是自己错怪了她。

她这一次是真的发了脾气。南采苹是不是针对她,她并不在意——她何必在意?但是林佳儿心病重的一度连饭都不敢吃,好不容易能吃些囫囵的剥了壳的东西,南采苹却说这些也不安全,不是往死里逼林佳儿吗?

因此她没等碧鸳通报便进来,很想立时甩南采苹一个嘴巴子,把她丢到掖庭思过个一年半载。

但此时冷静下来,想到自己派人查访的事,终于还是把怒气压了下来。

何况林佳儿还有身孕,她不能在她面前动干戈。这才道:“起来吧。”

刘安时来给林佳儿诊了脉,果然不曾开什么药方。只跟林佳儿说了些忌口,该多吃些什么东西罢了。他走得时候已经入夜,邵敏便干脆把晚膳传到奉华宫,陪林佳儿一道吃了。

林佳儿心病似乎终于好了,吃了不少东西。邵敏对南采苹的怒气这才真正消散了。她见林佳儿有些倦了,便起身告辞。

林佳儿命碧鸳找了个玻璃球西洋油灯来点上,交给铃音,道:“路上积雪,小心扶着娘娘,别摔了。这个灯比别的都亮,你提着引路吧。”

邵敏已出了门,铃音向外望了望,笑道:“娘娘和皇后就跟一家子似的。”

她本以为林佳儿会说“本来就是一家子”,谁知林佳儿抿嘴笑道:“她若是个男人,我就嫁了她。”

铃音莫名其妙打了个哆嗦,笑着对林佳儿行过礼,追着邵敏去了。

邵敏出了院子,林佳儿才捧了心口,扶着窗台呕吐起来。

第二日是个难得的晴天。元清也将从南郊回宫。

落了一天一夜的雪,整个皇城都素装银裹,映着日头明晃晃的,天宫仙阙一般。

早起的宫人们已经扫出路来。青石路面在雪地里并不怎么明显,一直过了玉带桥,到了金水河的那一面,才露出青黑的的泥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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