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129)

“跟我走吧,”元浚说,“我们一起逃走。一起去南洋,找一块面山临水的地方,盖一间茅庐,彼此相守,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邵敏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但是——他既对皇位无意,当不会趁机谋害元清。她肩膀松下来,终于伸手推开了他,“他是皇上,也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堂弟。他一直把你当嫡亲的哥哥对待……”

她停了一下,挥开元浚伸过来为她拭泪的手,道,“如今陛下还昏迷着,寿王是陛下最亲近信赖的人,一切还要仰仗寿王。”

元浚目光震了震,一瞬不瞬的望着她,漆黑的眸子里渐渐淀出伤痛来。

——他直到此刻才明白,邵敏是在试探他。

他见她双目泪水涟涟,却不肯把脆弱可怜的模样亮给他看,只是面色淡漠、疏离的,用皇后该有的姿态面对着他,心里竟一时有些慌张——如今元清昏迷不醒,玺印控制在她的手里,她无需再故意的疏远他。可是他也不信不过短短半年时光,她就把心许了元清。

直到他忽然想到元纯皇后的旧事,才喃喃自语道,“你原不是贪恋权势尊位的人……”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他上前抓住她的手臂,“若你想要,我也……”

邵敏从袖子里抽出了匕首,面色羞恼,“你敢有任何对他不利的想法……”

元浚低低的,自暴自弃一般笑道,“好,很好,你一刀捅死我算了……这些年来为你刀刀剖心,我早已经受够了。你八岁便许了我,何时许的他?也让我看看,你一颗心到底能给多少人?”

邵敏先是震惊。后来垂下眼眸,平静的道:“我不可能杀你——”

元浚像是看到了一丝希望,目光哀伤里透出一丝恳切。

邵敏抬头静静的注视着他:“元清昏迷着,皇后又没有号令禁军的权力。这个时候,除了你我不知道该仰仗谁。如果我杀了你,自己也只能坐以待毙。如果我不杀你,你有什么不臣之心,我与元清依旧只能任人宰割。不如一死了之。”

话未说完已经拔了匕首往颈上划去。元浚匆忙去握她手腕,不料匕首去势甚急,仍是在脖子上留了血痕。

邵敏继续道:“那次偷溜出府,回来后我便大病了一场。十岁之前的事,我已全不记得,恍若再世为人。我与当年你喜欢的邵敏,只有一副相似的皮相。我不该仗着这副皮相利用你,我把它还你,你我便两不相欠吧。”说着匕首转而往脸上割去。

元浚自小与她一起长大,如何不明白她不依不饶的固执性子,早有防备,已伸手握住匕首刃。见她眉心已经留下血水来,知道她是真的狠了心自毁绝情,只觉心里爱恨交织,不知恨多还是爱多。他死死望着她,一字一字道:“臣明白。”

他见邵敏目光淡然若水,不置可否的望着他,便松开匕首,退了一步,跪下禀道,“臣已封锁消息,命梁师道重新执掌禁军,张维已被软禁,禁军中并无异动。”

——元清因张维渎职而重伤,此时他手上掌控着禁军,若知道自己必死无疑,难保不会铤而走险。因此当时元清言辞安抚,稳住了他。

元浚自然也是明白这点才会如此处置。

“梁师道素来敬重太傅,他为人一贯忠心耿直,娘娘尽可以信赖——便是要瞒他也是瞒不住的,不如向他摊牌。他必然以陛下和国事为重。冬狩还有四天半,娘娘可不必急着通知内阁,不妨先挑个可靠的人,加急赶往洛阳……若能请太傅先回京稳定人心,自然万事无虞。”

邵敏默默垂下头去——虽不可避免要将邵博再次拉进是非圈子,但这无疑是最稳妥的办法,便道:“就照你说的办……”

元浚领命,片刻不留起身便走。

邵敏垂着睫毛,轻声道:“对不起,谢谢。”

元浚略顿了顿,摔门离开了。

元浚将一切安排完毕,半夜拎了酒坛子,到山上吹风喝酒。

他心情阴郁,一坛酒很快见底——他与元清都是千杯不倒的酒量,素日里与元清喝酒,一贯都是装醉的。今日无需伪装,却恍然有种自己真的醉了的错觉。

他把酒坛子丢到山石上摔碎了。

一个石头样的东西飞过来是,他从容伸手接了,见是个酒罐,拔了盖子便喝。

灌了一气才道,“如今你的好兄弟好知己正生死未卜,你还有闲心来喝酒?”

由贵语气不必平日张扬,反而平静沉郁,“我记得,昨日那片斜坡你排查过。张维懒散无能,没发现也就这样了。但凭你三日一猎的经验,怎么会不知道那里有熊洞?”

元浚笑道:“知道又如何?”

“你故意害他?”由贵忽然饶有趣味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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