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仙门论道群(217)

男子身着长衣广袖,有些人甚至披散着长发,笑容郎朗地踢踏着步屐,几乎迤逦及地的袖摆上尽是自己随性泼墨挥就的墨迹。

烟云水汽,轻狂不羁。

那是只能从书中才能隐约窥见一二的魏晋风骨,简约云澹,超然脱俗,那种几追仙姿的洒脱风流,是华国人憧憬至永久的空灵隽永。

醉酒当歌,人生几何?在这个义理尚未成型、最为疏狂豁达的年代,儒释道的风采被发挥到了极致,那是比广陵散更为惊艳九霄的绝响。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清风卷来一片花瓣儿,易尘轻轻抬手掬起,轻叹,“居然还能看见这样的景象。”

道思源倒是对此无感,他生于天界,又一心向道,心知红尘繁华,却无入世之心,并非不喜,只是单纯喜爱清净。

红尘繁华正如乱花渐欲迷人眼,可对于喜爱清净的人来说,或许还不如静室里清茶一杯、笔墨纸砚。

“以前不曾见过吗?”虽然对易尘的过去多有猜测,但道思源依旧会为易尘对红尘的不知不解而感到讶异。

——就仿佛,不曾在这个世界里生活过一样。

“不曾见过。”易尘饶有趣味地四处张望,只觉得看不够一样,“我只在书里见过。”

书里……为何他总感觉,易尘的过去仿佛是被谁束缚在某个地方一样?

想到那想要“带走易尘”的墨袍男子,道思源面上不动声色,心中的思绪却已是百转千回,纠葛出满腔柔肠。

“以后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去。”少年斟酌了片刻,唯恐自己言语轻佻,无法足够慎重地表达出自己的心意,“其实魔界也很美,并不像世人想象的那样昏暗无光,也不是只有色如鲜血的月亮。魔界其实跟红尘一样,只是环境更加残酷些许,也没有温润的江南水乡。”

易尘倒是第一次听说魔界的风景,忍不住好奇道:“你去看过吗?”

“我……”少年呼吸一窒,眼神流露出些许茫然,“……去过。”

——不对,他没去过。

道思源拥有莫家长子的记忆,但那段记忆与过去实在乏善可陈,除了修炼就是闭关,来来去去也不过是那一个院落的风景。

而被道主收入门下之后,他在上清问道门中的修行不过五年,这五年来别说魔界了,他甚至都没有离开过上清问道门。

可是,魔界的景象就像真实的过去一般烙印在他的脑海里,有漫天飞散的浮光,像星辰升空一样的美丽。

易尘不疑有他,兀自笑道:“好啊,若有机会,你将来一定要带我去看遍五湖四海,世外仙山啊。”

笑意盈盈的女子在面具的遮掩下露出小半张脸颊,红唇娇艳,眼神明亮,美得像毒,令人身死也甘之如饴的毒。

少年微微偏头,安静地凝视着她,许久,才仿佛承诺一般地点头应许道:“好。”

听见少年的允诺,易尘笑着移开了视线,继续四处张望打量着这难得一见的魏晋风采,恰好此时却突然起了风。

沾染了馥郁花香的风chuī拂得人鬓发散乱,易尘一头柔顺的长发被chuī得扬起,乱了她的视野。

有人纵马而过,一身白衣,身影潇洒,引得街道上惊呼阵阵,甚至有女子不顾矜持地摘下发髻上的绢花,朝着那已经追不到的背影丢去。

易尘微微一愣,一股qiáng烈的荒谬感袭上心头,却让她感到了惶恐。

她猛然扭头朝着那已经快要消失在街角的人影看去,一只手用力地握住道思源的手臂,指着那人道:“思源,跟上去。”

少年从不违抗她的心愿,亦不多问缘由,只是打横将她抱起,脚尖轻点,人就如振翅的白鹤般轻飘飘地落在了屋顶。

易尘一只手搂着少年的脖颈,被风chuī得略微刺痛的眼睛微微睐起,却不肯放弃任何蛛丝马迹一般地紧盯着那越来越近的人影。

一身白衣的公子骑着一匹神骏的黑马,他一路疾驰来到了一户颇有大家风范的雅致门户前,轻扯缰绳。

“吁——”马儿发出了长鸣,似乎没跑得过瘾,气哼哼地打了一个响鼻,被那白衣公子温柔地摸了摸头,只能不甘不愿地垂下头去。

有殷勤的仆从迎上前来,接过白衣公子手中的马缰,隔得远,易尘只听见对方称呼白衣男子为“公子”。

易尘只觉得心脏停滞了一瞬,她嘴里无意识地呢喃道:“他是谁?”

比之易尘凡人之躯更加耳聪目明的道思源侧耳聆听了半晌,才从街边众人的窃窃私语中得到了答案:“当今皇室十八位公子之中排位第三的玉卓君肖瑾知,人称‘公子瑾’,中宫所出,却无心帝位,前些时日受封‘玉卓’后离开了皇宫,这里是公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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