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133)

五月日光大盛,人人都缩在舱中少出去,独她一个晒黑了一圈,卫善每到傍晚戴了帏帽立在船舷边,她一出去,自有兵丁守卫,码头边的人都要退开三尺外,隔着河岸看一看城中的楼坊铺面,走的地方多了,一眼便能比起贫富来,长久停靠的都算是富县。

白天夜里都在船上,卫善知道这一路要走一月有余,随船带了许多书来,诗集话本图录,得闲就翻上一回,每到港口驿站便问一问有没有收到叔叔的信。

卫敬尧的信迟迟没有收到,卫平倒写了信来,告诉她母亲棺柩已经从青州抬了出来,一路请了和尚念经,卫平还手书一封信,在灵前烧化给她,告诉她请灵回去是跟父亲合葬在一起。

卫善接了信,看得眼眶泛红,吸吸鼻子差点儿落泪,她不曾见过爹,娘长得什么样子更是想不起来,卫修也不记得,大约跟画像上的没差多少,是个娴静端淑的人。

她眼眶红通通的,卫修知道她心里难受了,取了彩选图叶子戏来同她玩,哄着卫善,总让她赢,两个就在厅里对座掷色子。

魏人杰背手悬剑溜达进来,他遍寻吴三,怎么也找不着他的人,也不知道藏在哪儿,只好调转头又来找卫修。

魏人杰是个越输越勇的人,他在吴三手底下没讨着好,一次都没赢过,吴三还当这少年输过一回就长了记性,总得回去刻苦钻研之后回来再打过。

谁知道魏人杰的钻研就是多打,缠着吴三不放,把卫修都抛到脑后去,卫修乐得躲清闲,每每瞧见魏人杰来了,便祸水东引,一二回之后,吴三也知道魏人杰就是一个武痴,与武相关都感兴趣,越是磨他,他就越要比试。

吴三也被他缠不过,惹不起就只好躲起来,这一千兵丁都是他的人,要在这舟中藏得不见人影是桩易事,却没料到魏人杰恨不得翻起三层船板来,这股子倔劲跟魏宽像了个十成十。

他今儿又转了半天也还没能找着吴三,只好来找卫修,看卫修在陪卫善下棋,啧了一声:“小姑娘的玩意儿,这有什么好玩的,来来,咱们开打。”

卫善手里捏着棋子,抬眉睇了他一眼,并不理会他,卫修手里捏着牌,仿佛老僧入定,只作听不见他说的话,紧紧盯着升官图,魏人杰绕着桌子走了两圈,本来想催他的,不意竟看住了。

他自然没玩过升官图,这些东西都是小姑娘玩的,家里没人碰,魏人秀就是因为既不会猜迷行令,又不会打牌下棋,这才一直都交不上朋友,这东西虽易上手。

别个玩时她站着,连看都看不会,更别说能插进去一块玩了,一格一格密密麻麻,棋谱铺开来有一张桌子那么大,四小逼子拿小盅里摇晃,按点数走格子。

魏人杰好胜心起,等他们玩了一局,也要加进去一块,这东西就是赌运,并没有什么算计,谁知道他竟也津津有味,力大起来,差点儿把色盅捏碎。

光是赌运道,卫善的手气比这两个都要强些,原来饮宴,回回得着彩头的便是她,只当旁人让她,谁知魏人杰竟玩不过她。

他是样样都想赢的人,迷上一样,就要先赢到无味,吴三卫修立时得闲,魏人杰每日里绕着船舱走一回,便要跟卫善约战。

她不应,他就没法子,难得不成还能闯进屋子让她玩不成,越是玩不成就越是想玩,仔细思量一回并没什么意思,可依旧还是想赢。

卫修被他缠不过,干脆教他学了两招围棋,布局好似战局,魏人杰哪里学过这个,家里没一个精通这个的,被百来个密密麻麻的棋格子给震住了,卫修指点了棋盘:“你就当这是山这是水,这是我的兵。”

船上会下棋的只有卫善棋力最弱,跟卫善下了几局,琢磨出许多道道来,虽还是输得多,却别有兴致,牵扯上输赢,他就连害羞都给忘了,自上了船便少往卫善门前来,这会儿在外头“叫阵”,卫善不出,便拿他的佩剑剑鞘来敲卫善的窗户,回回只有三个字:“哎,比不比?”

卫善知道他这是闲得发慌了,魏人秀说两个哥哥在天要把一身的力气都使完了,身上衣服裤子被汗湿透了才能安稳睡得着,但凡还有一丝力气那也是不安稳的。

在船上他又不能举石锁,一把力气没地儿用,可不天天缠人,原来只缠卫修一个,后来又有吴三,跟着又是卫善。

卫善忍了他多日,算着时候他刚来了,悄悄躲在那扇窗户后头,只等他剑鞘一碰就开窗喝止他,魏人杰一无所觉,还按时来敲窗,手里捧着他的棋盘。

剑鞘才刚碰上窗框,卫善突得推开窗,瞪圆了眼睛盯住魏人杰,弯眉紧皱,叉腰发怒,:“谁跟你下棋,臭棋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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