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348)

“不好说。”秦昭确是吃不准究竟要去多久,进军南下非一朝一夕阳之功,南边的大夏朝廷一向有意与大业修好,再是二百年的江山,如今形势也比人强。

同大业一样,南边大夏的朝廷也有主战派和主和派,主和派以为经过连年战乱,大业就算夺取了北边大片土地,可到底不似南边繁华,吴越一地的税收抵得过北地三州,只要牢牢守住关口,不放一个大业兵丁南下,那么两边就可相安。

主战派却道秦正业狼子野心,一心谋夺江山,经过郢城一战,用心昭然若揭,大夏大业再不能有安稳同存的可能,自然要战。

听见大业有甚个风吹草动,总要进谏,高句丽两面称臣,被大夏官员上表痛斥,大业拆去大夏皇陵,拉走砖石,用来建宫殿楼台,又是一番请战的奏折,文臣在皇宫门前的汉白玉石阶上哭先帝,武将披甲自请出征。

江宁王两面夹攻正自头疼,问了厉振南的意思,他上表道此时该守非攻,大业一时打不进来,而若是大夏先举兵,正被敌人拿住机会。

清江造了这许多船,也短兵相接,这点功夫,水军已经不弱,真要打起来,北边兵多将广,交过手的贺明达打起仗来悍勇无匹,每到上阵必先纠查过失,杀人祭旗,所领部将无一人敢在战场上后退。

此时大业意态未明,若是大夏先出兵挑衅,依着正元帝的脾气必要兴兵,以此时大夏的国力,难是大业的对手。

厉振南手握雄兵,和大业交战素来胜多输少,偏偏是他说出不能主动出战的话,此言一出朝野多有指谪,主战派的文臣上折子参厉振南不能匡扶帝王重拾旧业,官拜大将军领兵数十万,光吃军饷得厚赏,是尸位素餐,有负圣恩。

车轮碾着积雪碎冰发出“咔咔”轻响,秦昭把这些一一细说给卫善听,上辈子根本就没有发兵南下的事,她自然不知南下兴兵会有什么样的战果。

心口“扑扑”直跳,上辈子秦昭打过云州,征过高丽,跟着又翻越沙漠,打下凉州重通商道,自领兵起,就在马背上过活,在京城里的日子少之又少,若不是攒下来的这些军功战果,也不会让秦昱害怕得夜里睡不着觉。

若是打别的地方,就算这一世已然不同,卫善心里还有些安慰,可她上辈子活着的时候,秦昭从没有打过江宁王,何况这回去就是要战,而非在清江大营练兵造船,正元帝怎么突然就改了主意?

上辈子秦昭攻进皇城,杀了秦昱,当上皇帝之后,他的目标也只有南边的大夏了,可那时他已经三十岁,行军多年将悍兵勇,此时他还未满二十,打的又是上辈子没打过的仗,卫善听他说的越细,就越是心慌,伸出胳膊紧紧抱住他:“能不能不去?”

话音未落就语带哽咽,猫儿眼里泛出泪光来,她知道忍不住要哭了,赶紧把脸埋到秦昭的胸膛里,吸着鼻子嗡声嗡气:“我舍不得你去,你别去。”

她一伸手,秦昭便紧紧抱住她,心里一时愕然,怎能不去,跟着又想自己是不是说得太细,把她给吓着了,善儿原来可不是这么胆小的,此时舍不得他,是心里记挂他。

薄唇轻抿,眉间含笑,手掌抚着卫善的背:“善儿不怕,吴地并非铁板一块,不能力夺还可智取。”原来无家无累无牵无挂,如今却不得不多思多忧,想着嘴唇贴到她的额头上,半含叹息:“我如今可比原来胆小得多了。”

第173章 春藤

马车碾着碎冰行过长安街, 晋王府巷子里五六个下人正披着油衣在扫雪, 车还没行到府门前,早有小太监一溜小跑去报,待车驶进巷口, 两边便站了人等着迎接。

马车前停在府门前许久, 车里都没人出来,下人探了脑袋去看,车帘子一动不动, 车里也没声响, 一个个面面相觑, 管事看着小福子, 冲他打了个手势。

王妃虽才进门一月有余, 可府中人人都知晋王对王妃宠爱有加,上车下马俱不用别人伸手, 从来都是自己亲手去扶, 这会儿人还在车里不出来,也没人敢去掀帘子, 只有小福子在车帘边回禀一声:“王爷,已经到了。”

秦昭在车里低低应了一声, 卫善从他怀里抬起脸来,手还搂着他的腰, 方才哭过,眼睛红红的,她戴了一付白兔毛的暖耳, 面颊被白毛衬得越发晶莹,额间一点化钿,秦昭越是看她,越是心软,自己又何尝不是看她一眼便化成春水。

两人四目相对,最后是卫善吸吸鼻子,知道他一定是要去的,抬手揉揉眼睛,伸出和来小手指头翘起来:“咱们拉勾。”

至于到底允诺什么,都不必宣之于口,秦昭伸出手来,大掌包裹住她的手,吻在额间花钿上:“不必拉勾,我心里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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