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代嫁(391)

沈云殊不想再去想什么“否则”了,他发誓,以后绝不再让许碧遇到这种事,绝不再让她冒这般的险!

九炼眼看着大少爷撕了里衣包住少奶奶的脸,立刻就要带人下山,不由得苦起脸——看来,这次的板子是领定了。不过,只要少奶奶无事,挨三十板子他也愿意。这次可真是他大意了,若少奶奶真有个三长两短,他死十回都赎不了。

许碧脸上的伤其实并不算重。袁胜玄怀着猫戏老鼠的心思,刀痕虽长,伤口却不算深,且还干净,盐官镇的郎中战战兢兢给清洗涂药,又叮嘱了一番不可食酱油等物,不可见水见风等等,最后道:“若养得好,多半不会落下疤痕。待愈合了,不妨常用些珍珠粉涂一涂,疤痕消得快些。”他虽不知来的是什么人,但看沈云殊的气度,估摸着家中是不缺银钱的,便提出了珍珠粉一说。

沈云殊当即就拍板:“家里也还有几颗好珍珠,回去就叫他们碾了粉来!”

虽然伤的是自己的脸,许碧也觉得浪费:“哪里有用好珍珠碾粉的,药铺里自然有的。”

“药铺里说不得是蛤粉。”沈云殊仍旧坚持,“至少也要自己买了珠子来碾才放心。你不必管了。”

“好好好,我不管,我就等着用珍珠粉涂脸了。”许碧无奈,“倒是表妹怎样了?”

许碧是三天之后才见到连玉翘的。

这三天里,发生了许多事。比如说海宁与盐官两处的官吏被大清洗了一番,比如说郑百户以歼灭二百倭人的功绩升成了郑千户,再比如说陆小旗个人以六颗倭寇人头的功绩升为了总旗,不一而足。

总之,三天之后,许碧坐着马车离开盐官返回杭州的时候,在半路上遇到了同样被马车送过来的连玉翘。

两人的情形都不怎么样。连玉翘还趴在马车里,许碧则严严地包着头脸,两人一见,都是大吃一惊,异口同声地道:“表妹/表嫂怎么了?”

连玉翘的伤很有些不好启口——从来就没骑过那么久的马,被马鞍子磨破了大腿和屁股,到现在都还无法起身呢。

但她的精神却是极好,青螺一见她就落泪,连玉翘反而笑道:“你哭什么呢,我好好的,再有几日就无妨了。”还笑着说起自己当时的情形,“到了卫所门前,我连马都下不来了,郑百户出来,我与他说完了话,还直挺挺坐在马上,郑百户还当我要跟着回盐官镇,直说不用我,叫我去歇着,我才说我下不来马了……”

青螺眼泪更是哗哗地流,哭道:“姑娘受了苦了。这回可真是……”

连玉翘笑道:“我这算什么呢?倒是表嫂,你们究竟如何了?表嫂这怎么——还包着头脸?”

青螺哭道:“姑娘不知道,可险得很……”遂把许碧如何被袁胜玄劫持一事说了,听得连玉翘脸色也变了,连声道:“表嫂的脸究竟怎样?”

在马车里,许碧便把包着的布解了下来:“其实已经好了,只是郎中说不可见风,免得留下疤痕。”她脸上的伤口已经变成了一线粉红色,只是因她生得白皙,看起来就格外清楚。

连玉翘咬牙道:“那天杀的!”女子容貌何其重要,这若是真的划花了脸,就算许碧性命无碍,日后又该怎么过!

许碧笑道:“如今他死透了,总算是绝了后患。”袁家这下,是再也翻不起风浪了。

两人相互看了一回的伤,连玉翘才轻咳了一声,低声道:“表嫂,那位陆小旗如何了?”

许碧不由得笑起来:“现在是陆总旗了。”虽说总旗也不算什么,但他既立了这样的功劳,日后上头有什么缺,自然是优先提拔的。

连玉翘舒了口气,脸上微红:“当时我真是好生害怕,怕万一耽搁了时间,你们出了什么事……”说着又有些难过,“若是我再早些,表嫂也不会受这般的伤,潮音寺的师傅们怕也不会死伤这许多人……”

许碧正色道:“表妹已然很快了,是海宁县令与袁胜玄内外勾结,派人阻挡郑百户——哦,现在是郑千户了——这不关表妹的事。若是没有表妹,这回我们都必死无疑了。就是潮音寺的师傅们,也都是一心杀敌,没有半分怨言的。”不但如此,那位空明住持自己就杀了五个倭人,也不知是不是杀出了性子,索性连和尚都不当了,硬是要入伍。沈云殊已经答应,预备着先给他一个小旗做,之后再慢慢提拔。

连玉翘脸上更红,两眼发亮,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半晌才道:“我也未想到,我,我竟真能跑去了卫所……”其实她才跑出十几里路就觉得浑身骨头都像要散架一样,只消一口气泄了,怕就再坐不稳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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