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代嫁(480)

才进宫门,便见皇长子提了个小灯笼跑过来,一头撞在她身上。翠钱连忙把人搂住,那灯笼却掉到地上,登时燃着了。

一个小灯笼,自也酿不成什么火灾,后头人抢上来几脚也就踩灭了。但灯笼也粉身碎骨,皇长子小脸一皱,哭了起来。

翠钱顿时头大。今日后宫灯宴,袁胜兰不必去,皇长子却是要过去的,叫人看见他哭过,别人不说,梅贤妃那里必要说两句的,到时候落在皇帝耳朵里,可不是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倒霉么?

“怎不好好哄着殿下,险些让殿下摔着!”翠钱骂了两句皇长子身边伺候的人,又好言好语哄了半天,另寻了两盏灯笼来,才哄得皇长子破涕为笑。看着给他洗了脸抱去灯宴,翠钱长叹一声,暗自想到,还不如送还给许婕妤呢……

宫中灯宴以精致为主,宫外灯节才是热闹非凡。上元佳节,金吾不禁,京城里头有大半百姓出门赏灯,欢声笑语,飘满了街头巷尾。

许碧和沈云殊也出了门。难得就夫妻两个人过节,沈云殊特地把衙门里当值的班次仔细调整了一下,今日好陪着许碧出门赏灯。

京城里最热闹的观灯去处有两处。一处就是朱雀大街,那里道路能容十几辆马车并行,年年都有高门富户在此扎了灯山供人观看,连宫里都会派人出来扎几座,故而是必去之处。另一处就是京城内的感业寺,因此寺东有一株千年老银杏树,被称为许愿树。四时八节皆有人去许愿,自也是极热闹的场所。

“先去许愿,再往朱雀大街去如何?”沈云殊自有计划,“从咱家这里出去离感业寺近,再转去朱雀大街,沿路所经也都是热闹之处。只是到时候马车怕是过不去,只能步行了。”

“步行就步行。”许碧是兴致勃勃,“我特地换了轻快的靴子,不怕走路!”可怜来了京城不是看庄子铺子的账,就是要跟沈云殊那些同僚们的女眷应酬,她实在是憋坏了啊。

感业寺外头,即便是以许碧从前那个时代的眼光来看,也称得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了。还离着老远马车就根本走不动,至于要到许愿树前头,那更是非步行不可。

上千年的老银杏树,即使冬日里落光了树叶,单是那些光秃秃的枝干铺开来,也硬是给人一种“枝繁叶茂”的感觉。那些个树枝上头,挂满了一个个香包、吉祥符或络子,远看竟如冬日里开了满树鲜花似的,果然不愧许愿树之名。

感业寺的僧人也是会做买卖的,在许愿树不远的山门外就有感业寺专供许愿香囊,据说把心愿写在纸条上放入香囊之内,再挂到树上去,便会心想事成。这香囊说是免费的,当然,你总得捐点香油钱才好意思拿走不是?再者说,你若是对菩萨心不虔,就算那香囊挂上去了也是一场空。

今日上元,前去捐银子领香囊的倒是年轻男女居多。许碧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小声道:“感业寺很有钱吧?”

沈云殊险些笑出声来,用力咳了一声才道:“感业寺也是规矩禅院,每年寒时会施粥饭。寺中亦有药僧,每季还会义诊施药。去年直隶一带有蝗灾,感业寺将寺中田地所产米粮捐了五万斤出来。”虽然生财有道,但感业寺毕竟不是为富不仁。

许碧叹了口气:“要是国库也能这么生财有道就好了。”

沈云殊嗤了一声:“户部永远都是喊没钱的。”

夫妻两个倒不是时时以国家大事为重,主要是年前沈云殊提出的武举之事,户部就喊没钱。

要说户部确实是一直都在喊没钱的,但有些事他们喊了没钱也能挤出点钱来,有些事就不是了。

比如说江浙建海军的军费,他们喊没钱。江浙欲立市舶司筹建港口,他们也喊没钱。现在连沈云殊提个武举,他们仍旧是没钱。话说回来,一个武举总共才能花多少银子呢?国家每三年一春闱,文举从来都当大事对待,怎么轮到偶然武举一回,就喊没钱了呢?说到底,还是提出此事的人不对吧?

“那这武举究竟能不能办了?”各卫所的军功都这么不实在,再不真刀真枪选点人才出来,谁知道军中会变成啥样?皇帝又不可能挨个卫所去亲自检查,只能把人召到眼皮子底下较量一二了。

“皇上说,这笔银子从内库出。”皇帝反正是非要把这事办成不可的,户部若喊没钱,皇帝就自己出钱,到时候武举提□□的这些人,可就真是纯粹的天子门生了。

“户部真会同意吗?”

“当然不会。”沈云殊又嗤了一声,“真让内库出银子,户部还有脸面吗?再者说,筹备武举,和筹建海军及港口,哪个费的银子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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