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他总是假正经(217)

“我以为在我心里,对此是心怀希冀的,但就在方才,我却发现,曾经殷殷期待的东西,过了很久很久之后再得到,当年的期许,早就已经淡去了。我甚至于……连伸手去接的意愿都不再有。”

说及此处,他微微笑了起来,垂眼去看自家的小娇娘,低下头去,在她面颊上温柔而爱怜的亲了亲。

“太宗文皇帝很爱护我,但他所要顾及的,除去我之外,还有很多;先帝性情温厚,待我也不坏,但他也同样舍弃过我;至于我的弟妹们,不说也罢。”

“只有枝枝,像太阳一样,如此热烈的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枝枝可能不知道,见到你之前,我颇有些离世清修之念,又觉得人间无趣,不妨寻个出众子弟过继,退位去寻访山水。”

顾景阳心中喜爱,又亲了亲她唇,才道:“后来你满嘴歪理,跑到我面前去,真有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烟火人间,仿佛忽然间生动起来……”

他性情克制,极少会这样剖白心迹,更别说这样温柔甜蜜的表露衷肠,谢华琅听得心中甜蜜,却有些不好意思了,拉住他手,依依的问:“我真有那么好吗?”

顾景阳垂眼看她,低低道:“枝枝当然是世间最好的。”

……

已经是九月末,淑嘉县主却在这时候病了起来。

她那边的事,卢氏是不过问的,听闻这消息,也只当是天凉染了风寒,哪知不过几日,却听人讲,说淑嘉县主病的厉害,已然下不了床了。

卢氏吃了一惊,先是差人去问,仆婢回来回禀,说县主面色憔悴,形容羸弱,看着实在不好,卢氏坐不住了,便往淑嘉县主处去瞧她。

她过去的时候,临安长公主也在,正拿帕子拭泪,卢氏见她如此,心下便是一个咯噔:“县主她……太医是怎么说的?”

“说是生产时落了病根,后来又不仔细,才生了这场病,”临安长公主心如刀绞,守在女儿床前,垂泪道:“兰汀还小,她若真出了事,可叫我,叫兰汀怎么办才好!”

卢氏见状,免不得要宽慰她几句,略说了会儿,又往内侍去见淑嘉县主。

这个儿媳妇刚进门时,卢氏并不喜欢,但不管怎么说,也一起生活了这些年,又有新生的孙女在,见她现下情状,心中不免有些伤怀,温言劝慰几句,见她面露疲惫,才起身离去。

第二日清晨,谢华琅去向母亲请安,卢氏便同她说起此事。

“太医们说的很含糊,怕是真的不太好,”卢氏叹口气,拉住女儿手,道:“总归也是你嫂嫂,去看看她吧。”

谢家之中,没有人比谢华琅更知道此事缘由了,她心中的沉重感怀,也并不比卢氏少。

那不仅仅是淑嘉县主,更是曾经位登九五的郑后,尽管不和,尽管生过龃龉,她也仍旧是顾景阳的母亲。

“知道了,”谢华琅在心里长叹一声,应道:“我这就去。”

……

淑嘉县主是临安长公主的长女,现下她病的严重,太医诊脉之后,话都说的含糊,临安长公主哪里能不忧心?

早从几日前,她便在淑嘉县主院中住下,就近照看女儿。

谢华琅去的也巧,临安长公主正去瞧着仆婢煎药,内室中便只有淑嘉县主在,仆婢引着她入内,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内中再无别人,她屈膝行了一礼,踌躇一会儿,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谢华琅知道她是为什么病的,甚至也知道再过些时日,她便会因此病逝,彼此身份又有些尴尬,如何才能开口?

郑后见了她,神情倒很自若,斜倚着软枕,向她一笑:“三娘来了。”

谢华琅只能道:“我来看看您。”

“前几日九郎来过,问了我几句话,你呢,”郑后徐徐道:“也有话想问我吗?”

谢华琅注视着她,道:“我若问了,您会说吗?”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郑后轻笑道:“到了这地步,再瞒着你,还有什么意思?”

谢华琅却笑不出来:“您有没有后悔过?我是说……”

她顿了顿,方才继续道:“当年,叫县主嫁入谢家。”

当年淑嘉县主对谢允一见倾心,郑后令谢允与隋氏和离,谢家与隋家不敢违逆,只得顺从,然而数年之后,发动神龙政变的朝臣之中,谢偃与隋闵赫然在列,其中未必没有当年之事的缘故在。

郑后不意她会这样问,倒是迟疑一瞬,面上的笑意也淡了些:“落子无悔,人哪有回头路可走?”

谢华琅低下头去,看着自己涂了蔻丹的指甲,如此静默一会儿,道:“再过半月,便是先嫂嫂的忌日了。”

郑后淡淡道:“所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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