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127)

汉景帝尚且是皇太子子时,曾与吴王太子下棋,就因为下输了,抡起棋盘把人给砸死了。

至于今上,虽然惯肯纳谏,但也不是没有不讲道理的时候。

莒国公唐俭曾是皇帝的天策府长史,肱股之臣,因为下棋时抢先占了有利位置,惹得皇帝十分不悦,找个借口,贬官到了潭州。

秦王心性脾气同皇帝如出一辙,又有这样两个前车之鉴,陈序真不敢赢,暗恨自己为什么多嘴,主动提议下棋。

李政未必看不出他为难,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钟意又在,总不好在她面前丢脸。

陈序在吏部摸爬滚打这些年,心思最是活泛,见他目光往钟意那儿扫了几次,便有了主意,主动笑道:“殿下棋力高超,臣弗如也,甘拜下风,不妨请王妃娘娘代殿下落子,全臣脸面。”

李政见他机敏,笑意倒是真实几分,转向钟意,道:“就是不知道王妃肯不肯赏脸。”

陈序赶忙起身,躬身施礼,口中相求,钟意见他一把年纪,急的额上生汗,倒不为难,将手中针线搁下,站起身走了过去。

她棋力不弱,较之陈序更胜一筹,后者微松口气,又是感激,又是释然,欢天喜地的输了这盘棋,又道:“殿下与王妃联手,正是珠联璧合,臣输的心服口服。”

李政也笑了:“陈卿,你这张嘴可真是讨人喜欢,怨不得这么吃得开。”

……

这都是前世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李政自她口中听闻,倒是很感兴趣。

钟意回想起,也觉有趣,抿着唇笑了。

李政瞥见,小心试探道:“阿意,我能问你件事吗?”

“沈复诗写的比你好,画也画的比你好,至于下棋,就更别说了,”钟意早知他什么德行,毫不客气道:“你也就那笔字能拿出来看,勉强算是半斤八两。”

哪有男人能听得了自己不如前任这种话,李政更是如此,憋屈了半日,方才闷闷道:“他棋下的很好?比你还好吗?”

“比我好,”钟意回忆起前世,笑道:“我同他下棋,胜多败少,可我知道,是他让我的。”

“没准是他赢不了你呢。” 李政酸道:“我便没有什么比他好的地方吗?”

钟意仔细端详了他半晌,终于道:“你的出身比他高,个人勇武也胜于他。”

李政难以置信,道:“还有呢?”

钟意将书写完的纸张折叠起,道:“没了。”

李政气的要冒烟,原地踌躇一会儿,不知想到何处去了,有些难堪的窘迫着脸,低声道:“那什么呢……也不如他?”

钟意不解道:“什么?”

李政没脸说出来,只能伸手扯她衣袖,极含蓄的暗示:“就是……嗯,你应该明白的。”

“到底是什么?你脸皮这么厚,居然都羞于出口?”

钟意原还不解,见他难得的扭捏,忽然明白过来,面颊微红,随手抄起一本书,在他身上结结实实的砸了几下。

李政也不躲,眼巴巴的看着,等她说话。

钟意被他盯得脸热,半晌,才捂住脸,低声道:“他比你温柔多了。”

李政有些伤心,道:“我不温柔吗?”

钟意抡起那本书,在他脑袋上砸了下:“你温柔个鬼!”

李政还想再问,钟意却不肯说了。

她面皮薄,能跟他说那几句,已经是难得了,正逢外间有人传话,言说有紧急军情送至。

李政肃了神情,豁然起身,道:“阿意,那我便先走了。”

“去吧去吧,”钟意脸热的厉害,不敢抬头,催他道:“别误了正事。”

李政极少见她这般小女儿情状,心中既爱且怜,弯下腰,在她耳边道:“等我,阿意。”

……

钟意听见有鼓声自城外传来,隔了一段距离的缘故,不似现场听那般震耳欲聋,反倒是一种沉闷的响。

“出兵了。”玉夏端了茶来,有些担忧。

钟意叹口气,道:“也不知这场战事何时方能结束。”

玉夏劝慰道:“应该快了,居士不要忧心。”

也不知怎么,自从李政一走,钟意的心便有些静不下来,待到日头西沉,心中的不安不曾消减,反倒愈加严重了。

夕阳西下,橘红色的余晖照进内室,萧瑟中有些惨淡。

钟意听见城外的鼓声停了,便知已经收兵,实在放心不下,匆忙往李政那儿去。

天气仍旧是冷,门也关得严丝合缝,钟意初一入内,便嗅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心也沉了,慌忙上前几步,便见几个医官正在,身侧是伤药水盆,李政解了衣袍,半靠在塌上,腰腹处那道狰狞伤口重又裂开,血淋淋的,看得人心惊肉跳。

李政见她过来,下意识转身遮掩,钟意却上前一步,语气关切,微带责备,道:“怎么更严重了?你又亲自上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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