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60)

钟意面色冷寒,一言不发。

李政原只是心生醋意,说个玩笑,不想她生了这样大的气,一时之间,真有些不知所措。

顿了顿,他轻轻扯她衣袖,唤道:“居士?”

钟意一记耳光扇在他脸上:“哪个叫你碰我了?!”

“啪”的一声脆响,声音已经消散在空气中,益阳长公主还有些不可置信。

李政是皇帝最珍爱的儿子,打小就爱胡闹,可即便如此,皇帝都没舍得动过他一指头。

今日被人一巴掌扇在脸上,又该如何收场?

侍女们垂着头,噤若寒蝉,益阳长公主则站起身,倘若他动怒,便护住钟意。

不过,她显然是多思了,李政脸上挨了一巴掌,初时也顿了下,不过转瞬,便像是没这回事似的,道:“居士,你生气了?”

钟意面如寒霜,并不答话。

李政被晾了,迟疑一会儿,起身将地上碎成两半的莲花杯捡起来了。

莲花玉杯轻薄易碎,杯底倒还厚些,方才那一摔,自杯口至杯身中部直接碎开,只留了个底儿,跟一指高的杯身。

他重新落座,吩咐一侧侍女,道:“续茶。”

侍女迟疑的看着那个只有一指高的杯子,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李政加重语气,道:“续茶!”

侍女的手都有些抖,然而内室无人做声,她便拎着茶壶,小心翼翼的往那只遭了灾的莲花杯里倒了一指高的茶水。

李政端起来喝了口,仔细着不叫裂开的边缘把嘴唇划开,喝完,又觍着脸道:“好茶。”

这样没脸没皮,益阳长公主都不好意思说他是自己侄子了。

“秦王殿下,你不是不稀罕别人有过的东西吗?”钟意脸上纹丝笑意都没有,冷淡道:“自打嘴巴,有意思吗?”

“可人是会变的,居士,”李政厚颜道:“我之前不稀罕,现在又稀罕的不得了。”

钟意冷冷看他半晌,倏然笑了。

“李政,”弯下腰,她凑近他耳边,声音轻不可闻:“你个贱骨头。”

第27章 琼枝

“你说什么便是吧,”李政下颚有转瞬的紧咬,静默片刻,又轻声叹道:“先前不该提那些的,咱们各退一步,不闹了,好不好?”

益阳长公主不知道钟意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但也能猜到不是好话,听李政此言,不禁怔住。

她原以为今夜会闹得不可收拾,不想这个惯来不愿吃亏的侄子竟肯这样低头,想来是动了真心的,但是看怀安居士这态度,只怕还有的磨。

不过,这也是他活该。

人家与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取消婚约,遁入空门,心里不知怎样难过,偏他没有分寸,一次又一次的提及,不是自讨打么?

益阳长公主有些头疼,轻声道:“时辰快到了,咱们用饭吧?”

李政不语,静静等钟意回应,她却不再看他,坐回原先位置,道:“摆饭吧。”

酒菜都是先前备好的,厨房听闻秦王殿下亲至,便又多准备了些,这会儿端上来,还是热的。

因方才那一场闹剧,内室气氛还有些僵,素日里爱打趣的仆妇们噤若寒蝉,低头不语,益阳长公主在心里叹口气,亲自起身,为那二人斟酒:“辞旧迎新,正是最好的时辰,咱们三个能聚在一起,便是有缘分,便同饮一杯吧。”

青檀观原就是益阳长公主的地方,方才闹成那样,也不像话,钟意自然不会拂她情面,李政更不会,三人共同举杯,温酒下肚,总算有了破冰迹象。

益阳长公主又为他们续杯,笑问道:“我听玉夏讲,过了十五,怀安打算往绥州走一趟?”

“她也嘴松,”钟意一怔,随即笑道:“什么都往外说。”

“这有什么说不得的,”益阳长公主略一思忖,有些犹疑:“我听你母亲提过,你姑母家的女郎,仿佛嫁到绥州去了。”

“表姐嫁的是礼部尚书李孝恭的长子李崇义,表姐夫外放出京,做了绥州刺史,她也一道跟去,”钟意笑着解释道:“年前表姐来信,说是生了位小郎君,我大半年不曾见她,左右现下无事,也该去见一见外甥。”

益阳长公主道:“原来如此。”

她们说话时,李政便在侧静听,见她们停口,方才低声道:“绥州距京师有千里之遥,居士此去,怕是辛苦。”

“左右我是闲人,”钟意道:“京中无事,四处走走也好。”

李政深深看她一眼,不再说什么了。

有益阳长公主在中间转圜,这顿年夜饭吃的也不算是太过沉闷。

室外雪下得愈发大了,雪花鹅毛般纷飞,将人的视线遮的严严实实。

已经过了半夜,山路难行,益阳长公主当然不会叫侄子冒雪离去,吩咐人给他收拾了房间,叫他过去安顿,明早看过天色,再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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