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65)

荥阳郑氏可以庇护她,也可以舍弃她,他们怎么可能会在乎区区一个女婢呢。

前世的何毓华那样春风得意,名满长安,甚至被皇帝册封为县主,但仍旧进不了五姓七望的圈子,而钟意自己,也是因为母亲的缘故,才被她们接纳。

她太了解世家了。

果不其然,不多时,往郑晚庭那儿送信的仆从返回,恭声道:“郎君说了,不过一个家伎,居士若是喜欢,尽可带走,可千万别说什么用暖玉棋子换的话,那是在骂他。”

钟意莞尔,转目去看燕氏女,面上在笑,可目光是冷的:“恐怕,你得跟我走了。”

第29章 果决

燕氏女面色惨白,暗自后悔方才的冒失。

钟意了了一桩心事,心绪转好,另有人送了身契过来,玉夏过去收了。

五娘则挽住她手,道:“好好的兴致,倒被这女婢扫了,好不晦气,改日我再单独设宴,向居士请罪。”

钟意含笑道:“一言为定。”

宴饮已经结束,众女郎起身告辞,五娘送她们出门,依依不舍的道了再会。

钟意席间喝了几杯酒,面染红霞,略微有些醺然,玉夏在她身侧,轻轻为她推揉额头,玉秋则道:“那女婢好不识相,跟着居士不好么?留在郑家,指不定哪天就被送人了呢。”

良贱不婚,士庶分明,嫡庶尊卑,大唐的雍容之下,也有这样森严的等级,莫说是区区家伎,高门宴饮,时常会叫侍妾作歌献舞,倘若宾主尽欢,随意送出去也不少见,时人以为风流雅致,也不抨击。

在玉秋看来,那女婢未免有些不识好歹。

钟意笑而不语。

燕氏女是决计不能留的,既拿了身契,找个由头了结她便是,不过在钟意看来,她不是这样愿意认命的人。

回到青檀观,已经是申时初,日头隐隐有了下落征兆,钟意有些困顿,吩咐人看着燕氏女,简单梳洗过后,自去歇息了。

第二日晨起,她刚洗漱完,便见玉夏上前,期期艾艾道:“居士,那女婢求着见您一面。”

钟意看她神情,心中一动:“她跟你说话了?”

“她昨晚哭了一夜,也怪可怜的,奴婢便去问了句,”玉夏有些不忍:“她说自己已经有了心仪之人,再过些时日,便会到郑家去,向郑郎君讨她,所以才不愿走……”

好一段痴缠情爱。

未出阁的女郎,最容易被这种故事打动了,只看玉夏神情,便可猜度一二。

钟意听罢,有些玩味的笑了:“能登门讨要郑家女婢,想也不凡,是哪家的郎君?”

玉夏道:“是燕家的郎君。”

见钟意面露不解,又解释道:“便是宫中燕贤妃的母家,那位郎君是贤妃娘娘的胞弟。”

“哦,”钟意莞尔:“原是他们家。”

燕贤妃的祖父燕荣声威显赫,曾经做过前朝县公,只是行事酷烈,屡次欺压凌虐于人,极其不得人心,最终被前朝皇帝赐死。

因这缘故,燕德妃的父亲没有出仕,如今的燕家,也是靠燕德妃与越王李贞撑着。

燕德妃聪婉美貌,极得圣心,前不久又升了德妃,后宫之中仅次于皇后与韦贵妃,连带着燕家的门楣都光耀起来,子弟深以为荣。

钟意前世也曾听过燕家这位郎君的事,仿佛是个荒唐种子,仗着姐姐得宠,在长安做了小纨绔,五姓七望、关陇门阀这样的庞然大物,他是不敢招惹的,然而对于小门小户,欺男霸女的事情却没少做。

“她倒有眼光,”钟意嗤笑:“挑了这么一个人。”

“我看她极痴心,大有非那位郎君不可的样子,”玉夏道:“倘若昨日要了她的人不是居士,而是男客,只怕已经抵柱而死了。”

钟意似笑非笑的说了句“好贞烈”。

背后是不能提人的,她们才说起燕家那位郎君没多久,观外便有人来通传,言说燕家郎君燕琅登门,想求见怀安居士。

钟意将手中茶盏搁下,道:“来的可真快。”

益阳长公主是不见客的,燕琅这种牌面上的人物,也没资格叫她接见,燕琅没能进观,便被拦在了山门外。

钟意怕他污了道观,也不叫人请进来,亲自出了山门见他。

燕氏女颇有几分颜色,燕琅往郑家做客时瞧见,便有些动心,燕氏女看不上他,不肯委身,却愿意多一架桥梁,似是而非的敷衍了几日,这不,今日便用上了。

没有弄到手的女人,燕琅心里总是有些挂念的,昨日听人回禀,说郑家将那女婢赠与怀安居士,赶忙登门来讨。

仗着燕德妃近来的春风,他也算得意,然而初入山门便被拦下,心中早生几分不快,正待训斥侍卫,却见山门打开,有位年轻女冠扶着婢女的手,缓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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