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78)

那宫人颤声道:“奴婢在尚仪局当差。”

皇帝点头,又道:“规矩有言,宫人往来,需得两人成行,你怎么独自一人,又撞上了沈侍郎?”

那宫人顿了顿,方才道:“奴婢被吩咐去膳房去醒酒汤,今日殿中事多,未曾寻到人同行,又见掌事催的急,是故……”

皇帝道:“醒酒汤在那儿?”

宫人道:“奴婢还没有取到。”

皇帝问道:“也就是说,你刚出殿,便撞上沈侍郎了?是你容色上佳,令他一见倾心,还是他醉的不省人事,见人便扑了上去?”

那宫人面色微僵,说不出话来。

钟意原还提心吊胆,为沈复担心,听皇帝一连几问,便知他是偏向沈复的,不觉松一口气。

沈复察觉她视线,顺势望去,更将她眼底忧心看个正着,唇角几不可见的一弯,动作极轻的点一下头。

钟意回以一笑。

皇帝问话,满殿人都凝神细听,唯有李政一人,将目光投到钟意身上,也将她的担忧与释然,以及那二人的会心一笑看个正着。

他心口有些闷痛,还有些不为人知的明悟,低下头,为自己斟了杯酒,仰首饮下。

定襄县主眼见局势微妙,变色道:“陛下,宫中仆婢皆为陛下所有,太子尚且不可沾染,更遑论人臣?如此冒失,正该问沈复之罪才是。”

皇帝瞥她一眼,道:“你是在教朕做事吗?”

定襄县主玉面微白,额头生汗,想要辩解,冷不防一只酒盏砸到额上,头脑中嗡嗡作响,她伸手抚了一下,手上竟沾了血。

“混账东西,”韦贵妃站起身,恨声道:“还不向陛下请罪!”

定襄县主反应过来,顺势跪了下去。

皇帝不看韦贵妃,只看向定襄县主:“朕听说,昔日清思殿宫宴,你曾同沈侍郎生过口角,很是失了情面,是不是?”

殿中人目露会意,唇畔或多或少的露出点讥诮来。

定襄县主心中一慌,顾不得额头伤口,赶忙辩解:“我并不是……”

“好了,”皇帝淡淡道:“到此为止。”

他下了玉阶,亲自将沈复扶起,宽慰道:“幼亭,国之栋梁也,朕向来倚重,假以时日,亦可为新君肱骨,如此良才,朕何惜一女?便将她赐予你,宴后带回府中便是。”

皇帝如此行事,显然是全了双方情面,不愿大动干戈,再有人说什么,便是不识相了。

沈复出言谢恩,定襄县主也一样,那宫人则被领了下去,想是略加梳洗,便叫沈复领走,至于之后如何,便看他心意了。

这也算是皆大欢喜,时辰已经不早,又生了这么一桩事,宴席也到了该终了的时候,朝臣们依次告退,皇帝笑意温和,吩咐内侍好生送他们出去。

钟意与益阳长公主一道离去,临走前,看了留于殿中的沈复一眼,冷不防察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面上,不必看,便知那是李政。

今日宫宴,她已经说了许多不该说的,一时之间,却也不知应该以何等态度面对他,索性垂了眼睫,视若无睹的离去。

李政目光一黯。

皇帝令人将大殿门合上,这才沉了面色,向左右道:“将那宫人送去掖庭杖毙,不要脏了朕的地方。”

这话说完,在场诸人都变了神色,韦贵妃目光惊惶,几乎站不住脚,拿目光去看定襄县主,示意她赶快求饶,后者知事,当即叩头,连声告罪。

皇帝对此置若罔闻,执了沈复手,温声道:“是朕管教不严,险些污及幼亭声名,然而列位臣工皆在,到底不好张扬,待到明日,朕必定给你一个交代。”

沈复一掀衣袍,下拜道:“陛下如此,臣肝脑涂地,尚不能报。”

“好了,你遭此无妄之灾,安国公怕是正忧心,也该去安抚几句,”皇帝扶他起身,道:“不早了,出宫去吧。”

接下来要处理的,便是皇家事务,沈复自然不好掺和,再三谢恩,方才起身告退。

皇帝目送他离去,这才低头去看定襄县主,那目光沉沉,像是在看死人。

定襄县主打个冷战,勉强挤出个笑,却觉面颊一痛,眨眼间挨了一记耳光,半边脸都麻了,毫无知觉。

韦贵妃虽恼怒女儿乱来,然而终究是骨肉情深,慌忙到她身侧跪下,哭求皇帝开恩。

“你在宫里呆了几年?你觉得自己很聪明吗?谁告诉你,你能伸手进尚宫局?”

皇帝不看韦贵妃,只对定襄县主连发三问,道:“你挨这一巴掌,是因为你蠢,被人推出来替死鬼,还沾沾自喜,以为占了便宜。”

定襄县主捂住面颊,战栗不语,韦贵妃将女儿搂住,护在怀里,流泪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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