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亦甚想你(224)

短短数语,便勾勒出一位大公无私,因为属下不力而不得不引咎去职的可怜人形象,也是本事。

只是,现下倒是想起出宫了,早做什么去了。

青漓唇角慵懒的勾起一抹笑,目光却是寒风的凉。

——你捞够本儿了,想着抽身离去,可那些因你排除异己,而被投入掖庭狱中的人,又该怎么算?

——你中饱私囊,贪墨的那些东西,又该怎么算?

“本宫也不想为难人,更不是什么好用酷刑的恶人,即使是带了王尚宫过去,即使是她始终不肯说什么,也不曾动过刑。

可也不知道是怎么,中午的时候,看守的人照例去给她送了饭,随即她便要自杀了,本宫心里头想着,可是奇怪的紧。”

“大抵是知道罪过泄露,”秦氏一颗心七上八下,沉吟一会儿,终于战战兢兢道:“所以才想着畏罪自杀?”

“本宫觉得不是,”青漓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手指,却险些叫秦氏一颗心碎掉:“她若是真有心自杀,早早便会动手,何必等这么久?若是怕事情败露,那本宫差人问她,她一概不答之后,便该自杀了,可既是没有,便知她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没有实证,不肯认罪的。”

“可是这一回,”目光轻飘飘的在秦氏身上转了几圈儿,青漓才疑惑的问道:“本宫还没有将证据摆到她面前去呢,她怎么就要自杀了?”

这一回,秦氏额上的冷汗便如何都压不住了。

借着宽大的衣袖,她遮掩住自己的颤抖的手指,面上勉强的挂了笑,摇头道:“奴婢愚钝,看不出究竟为何,只是王氏素来奸诈,心中打着什么别的主意,也未可知。”

“咚”的一声闷响,正正的落到秦氏面前去,她本就心中有鬼,忽的闻听此声,禁不住被吓得一抖,定睛去看,才认出是自己领张尚宫与王氏看的那枚玉珏,霎时间瞠目结舌,几乎魂飞天外。

青漓唇角牵出一个微冷的笑意,目光落到秦氏面上,轻声细语道:“秦尚宫看看,认不认识呀?”

秦氏心中还想着出宫过潇洒日子,哪里能真的认下来,即使是见了那枚玉珏,也是打定主意,咬死不肯认的。

勉力叫自己镇定下来,她白着脸,道:“娘娘这是什么意思,觉得奴婢与此事有关吗?”

秦氏还想要辩解,青漓却不肯同她说这一茬儿了,只另开话头道:“秦尚宫有个儿子,还在金陵当着个七品官儿,是吗?”

皇后这话题起的突兀,秦氏也被问的心惊,脑海中思绪几转,终于应道:“是,他不成器,亏得陛下赏脸,才得以授官……”

“陛下今年三十有二,自登基起,共计十三年整,秦尚宫便是那时候跟随陛下自西北来到金陵的,对吗?

你是正五品尚宫,年俸八十两,令公子是从九品官升上去的,本宫也不去计较那些细碎东西,便算他一直七品,年俸也不过四十五两,你们母子二人,便是十三年来不吃不喝,也不过可以攒上一千六百二十五两银子……”

“秦、尚、宫,”骤然一拍桌案,青漓语调轻缓,寒声道:“你说,若是本宫叫人抄了你儿子的家,能得到多少银钱?”

既是来将自己摘出去的,秦氏来前自是做了万全准备,对于皇后有可能说出的诘责也早早有所预料,却唯独不曾想过,她会从自己儿子身上下手。

一下子听皇后说起这个,登时方寸大乱。

人上了年纪,所想的无非是儿女前程,秦尚宫也不例外。

皇帝虽给她几分脸面,为她儿子授了官,可架不住儿子扶不起来,止步于正七品,便再也上不了了。

金陵这样的地方,上了四品,人家才肯正眼看呢,区区一个七品,算得了什么?

眼下她还在宫里头,自然有人肯给几分脸面,若是出了宫呢?还不是人走茶凉。

碍着这一层关系,秦尚宫自然要为儿子攒钱,以备不时之需。

这些年搜刮来的银钱器物,除去她自己用的,便都是接济了儿子,皇后若当真差人去查,只怕一下子就能将她老底抖个精光。

直到这下子,秦尚宫才生出几分无力感来,一张老脸上所挂着的笑,也不是那么自然了,面色惨白,颇为无力的辩解道:“除去年俸,陛下多有恩赏,也不奇怪……”

“本宫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自然不会在这上头下功夫,”青漓并不同她纠缠这一星半点儿,只笑吟吟道:“你们母子二人多年的年俸加起来,也不过一千六百二十五两银子,本宫给你们翻一番,加上自己家私下开的门面与陛下赏赐,凑个三千两,如何?

三千两出来不算少了,若是抄家之后,数目远胜于此,秦尚宫——又如何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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