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亦甚想你(298)

他有时会挑两个留下,其余的遣回。

这样的日子,好像也不错。

长久的时光呼啸而过,当初流过的血色被抹去,死去的人被忘怀,他也以为自己已然不记得她。

那年的元宵节,有个宫嫔痴缠着要出宫去看灯,他在宫中呆的索然无味,便应下了。

一隔多年,金陵似乎仍是旧时光景,繁华如故,灯光如昼,往来的男女手中提着各式花灯,言笑晏晏,一派欢畅景象。

他在侧看着,却莫名的欢喜不起。

当初的当初,他好像就是在这样一个夜晚,遇到了什么人。

他始终静默不语。

身侧的宫嫔知情识趣,他心情好些,便去嬉闹一阵,心情不好,便只默默跟着,一言不发,倒是不烦。

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会儿,他也不知是要往哪里去,周边自是无人敢开口问,这样喧闹的元宵节,便只沉默的跟着他身后。

走到一个地方时,他忽然停住了。

怎么到这里来了。

元宵节正处冬日,自是严寒,那株杏花只剩了光秃秃的枝干,好不难看。

可他还是走过去,隔着院墙,静静的看了许久。

“罢了,”他摇摇头,道:“走吧。”

沿着不远处的台阶拾级而上,他们一行人打算回宫去了。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似是心有所感一般,他蓦然回头去望,却见一个穿鹅黄衣裙的姑娘,手中提一盏灯,盈盈的站在那里,似乎在笑。

仿佛有只淬了毒的钩子,闪着蓝光的尖端刺进心里,将那些掩藏在岁月中的痛,一寸寸勾了出来,鲜血淋漓的暴露在面前。

残忍极了。

他不知是为何,忽然落了满脸的泪,像是未经事的少年一样,转身跳过几层台阶,大步往那里去了。

身边的内侍猝不及防,又不敢高声,只手忙脚乱的跟了上去。

他重新回了近前,才将那姑娘瞧个分明。

不是很美,却极温柔。

见他大步过来,她似乎被吓到了,下意识后退一步,道:“什么人!”

“抱歉,”定定的看了她许久,他才道:“我认错人了。”

许是他神色太过戚惶,那姑娘只当他是与爱人走失,犹豫一会儿,出声安慰:“今日人多,走失的人不少,你回家看看,兴许她已经回家了呢。”

“不,”他转身离去,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回不去了。”

很多事情,若只是一厢情愿便可以,便不会有人说天意弄人了。

他与她,在杏花树下遇见起,或许就注定不能善终。

他无声的流了一脸泪,连擦也顾不得,那宫嫔面色不解而畏惧,想要劝慰又不知从何开口,终于还是沉默了下去。

她死后,他将她的旧物都收到了长秋宫,尘封起来,再不去看。

很久很久的之后,他翻看她的旧书,在里面见到她未曾出嫁时写的批注,字迹小小的,一如既往的温柔之中,带着少有的刚绝。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他不知道她写那句批注时在想什么,却很想知道,那日她自尽时,有没有后悔。

若是没有遇见他,她这一生,不该那样惨淡结尾。

许是他的模样太过骇人,他隐约听见心腹内侍在唤他,可是想到她的那首批注,便无力回答。

勉强走了几步,一口血自喉咙里涌出,身体一歪,倒在了内侍身上。

大抵是痛到了极致,他居然没有什么感觉。

其年正月二十一日,山陵崩,时年三十七岁。

第117章 儿女 元景+小公主

这日晚间, 夫妻俩一道歇下的时候,青漓翻个身, 有些犹疑的对皇帝道:“今日……阿娘进宫来看我, 倒是提了一桩事。”

皇帝半合着眼,揽着她问:“什么事?”

青漓有点不好意思, 顿了一会儿才开口, 只是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元景也十六了,是不是该给他安排个两个人,在边上照顾着?”

说是在边上照顾, 实际上, 就是侍寝的意思。

皇帝显然也明白,睁开眼, 道:“你怎么想?”

“我也不确定,”青漓有些苦恼的蹙着眉:“这才问你呀。”

“那就挑几个,给他送过去吧, ”皇帝想了想, 淡淡的道:“是否收用是他自己的事, 给不给就是咱们做父母的事了。”

“也是, ”青漓松一口气, 道:“叫他自己想去吧。”

皇帝倒是笑了, 轻轻抚摸她的脊背, 道:“朕还以为,你会叫他娶母家的表妹呢。”

“还是别了,”青漓伏在他怀里, 也轻轻笑了:“表妹跟妻子,怎么会一样呢。”

“若只是表妹,将来无论嫁给谁,只要受人欺负,他这个表哥总会帮扶,若是做了妻子,打落牙齿也只能和血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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