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子被捞上来的时候脸部浮肿，浑身都泛着青色，那分明是在水里泡了很长时间才有可能会变成这个样子，而据楚际云听来的说法，却是不久之前波子才失足跌落河中，按照楚际云的经验来看，就算是从昨天波子和自己见面开始便泡在水里，也不可能会变得这么恐怖。

这简直就像是有人，故意要造成波子死掉的假象。

楚际云看着地上的孩子，慢慢蹲下身将手附在了他的心脏处，缓缓抿住了唇。

不一会儿，那日在楚际云醒来见到的老村长赶了过来，再确认波子的确已经失去了呼吸之后，他回头问道：“你们谁，负责波子这孩子的葬礼？”

村长这么一问，原本哭泣的众人忽然沉静了下来，不少人甚至往后退了一步

老村长浑浊的眼睛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叫了声：“大勇。”

“村长，波子这孩子年龄这么小，还准备什么葬礼，他死在水里就是跟水有缘，直接水葬不就得了？”

那被叫大勇的男人后退一步，谨慎的发言立刻得到了村民的认可。

“马上就要秋社日了，谁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啊？”

“就是，这事儿整的，万一明年的收成不好了，一家老小吃什么？”

更有甚者：“咱们村里百年没有出过湘人，谁知道这是谁的种？”

周围依旧是附和声一片，老村长手背在伸手，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说，这孩子在咱们村子里长大，又姓着付，总不能当成孤儿水葬了。”

水葬，在这个时代是用来沉一些不知籍贯姓氏，又无人认领的尸体，对于这种尸体，因为怕沉下水之后变成水鬼祸害过往行人，会将尸体锁在一个铁箱子里，用铁水浇灌进去与尸体凝在一起，不过那铁水都是官府弄的，而穷人家就会用泥石堆在尸体身上，沉下水底。

“他爹娘都没有了，连他亲叔叔和婶子都不肯认，不是孤儿是什么？”

“就是就是，村长，就水葬了吧，也当是祭奠河神保佑咱们村子风调雨顺。”

……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劝着老村长，老村长驼着背，良久，才道：“既然大家都那么说，那就水葬吧。”

村长一发话，村民们立刻开始去转身准备铁箱子。

楚际云站在旁边，看着每个村民脸上松了口气的表情，忽然道：“这样不行。”

村长也抬眼看他，问：“你有更好的方法？”

“更好的方法我没有，可是，如果你们把这孩子沉了水，到时村子里的整片水源污染，你们就不怕会发生瘟疫吗？”

这话一说，村民们都是齐齐一惊。

这个破村庄是不可能去弄来铁水进行浇灌的，只能找些廉价的泥石，可是如果泥石在水中被冲散，尸体在水中腐烂，是极有可能造成病害发生的。

楚际云走到了村长面前，道：“这孩子跟我倒是同病相怜，不知道村长能不能把这孩子交给我。”

“交给你？”村长皱起了眉，看着楚际云淡漠的表情有些疑虑。“这是个死人，你要他作甚？”

楚际云闪了闪眼睫，道：“不瞒村长，我以前曾经学过一些歧黄之术，或许，能救活这个孩子。“

“救活？”

“不过，我的前提是，如果我没有救活这孩子，你们不能追究我的责任。”见村长点头，他继续道：“反之若是这孩子救活了，那么，这个孩子就当是卖身给我了，别人若是再动了他，那我就有权告知官府。”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的是不远处紧闭的房门，村长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就依你了。”

“您能做主？”

“自然能。”

楚际云笑了笑，道：“我还是比较相信白纸黑字。”

将从村长那里拿来的条约揣进了怀里，楚际云默不作声的把波子背回了家。

小黑从屋里跑出来，见到他身上的孩子时也吓了一跳，随后脸色青黑的看着他，“娘子……”

“闭嘴。”楚际云打断他，道：“去烧些热水。”

说实话，楚际云心里其实没有什么谱儿，他只是靠着直觉在做事，波子是死是活，他其实一点儿的把握都没有。

说什么狗屁的懂岐黄之术，也都是骗人的，他只是对波子的死抱有怀疑态度，想要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把波子的衣服褪下来，楚际云看这他身上的伤叹了口气。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把这劣童带回家来，小黑走进屋里来，眼睛瞪着波子的小身板，凶神恶煞的，楚际云把他赶出去，自己拧了热毛巾，轻轻擦了擦波子的脸颊。

擦了几下却发现，波子的皮肤虽然冰冷的泛着淡淡的青色，却并没有死亡的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