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不从良(11)

苏青精疲力尽地看着桌上的菜肴被一一端走,终于彻底松了口气。私藏的鸡肉不知道去了哪里,只能用余下的残羹冷炙填了填肚子,回屋子舒舒服服地洗上了一个澡。正准备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好好做个美梦,房门却又响了起来。

说是敲门,其实透过门的缝隙就能很清楚地看清楚彼此的情形。苏青一抬头,瞥见外头站着的人一身侍女装扮,也不敢怠慢,忙跑去开了门:“这位姐姐是有何事?”

侍女回道:“你就是淑姑娘吧?王爷传你去琴心院。”

一听“王爷”两字,苏青所有的困意顿时消散了一大半。现在这个时间,估摸正在用午膳,顾渊忽然找她,该不是她做的菜式出了什么问题?一路走去,整个心里难免一阵忐忑。待渐渐走近,看着一路有些眼熟的景致,她才稍稍反应过来,这不正是步羡音住的地方吗?

走近几步,遥遥传来一阵琴音。

苏青凝神聆听了片刻,琴声清丽中带几分脱俗,可惜额外带了几分不食烟火的高远,反而仿佛始终隔了一层薄纱,无法透入人心。片刻间可以看到人影,一眼最先看到的是中央抚琴的白芷,宽袍广袖随风微摆,举手投足是雅士之风,微白地有些病态的面容间,神情如他的琴音一般疏远。

左侧的桌旁坐了一人,正微偏着头,淡品佳酿。他的视线落在那道抚琴的身影上,指尖在桌上随着节拍轻轻地敲击着,阳光打上眉梢与侧颜的轮廓,难得渲染出了些许柔和。

年华静好,苏青一时不由恍了神,下意识慢下了步子。

身后忽然有只手在她肩上搭了一把,回头,只见步羡音微笑地看着她:“今日才知道,淑姑娘的厨艺原来也这么好。”苏青闻言一噎,正想委婉客套几句,又听他笑吟吟道:“只不过姑娘的刀工未免狠辣了点,刚上的那盆菜肴不知道是名为‘血肉模糊’呢,还应该叫做‘碎尸万段’?”

他一笑而过,苏青却是愣地怵在了原地。

琴音应声停下,白芷的视线遥遥落来,像极浅的风落过。

步羡音站在顾渊旁边笑而不语。

苏青低着头,视线不由掠过桌子上那盆骨肉难辨的糊东西,默默把头埋地更低了。就说刚才怎么就找不到了呢,怎么好死不死的偏偏就被送到这来了。她单纯是为了要报这只大花公鸡的扰梦之仇,特意让它死无全尸以泄心头之恨,谁知道这只鸡居然到死都不肯放过她。

“如果厨子只需要比谁剁的肉末更细的话,让柳逸来就够了。至少他剁的肉泥里不至于会出现骨头。”顾渊饮下一杯酒,用筷子搅动着这盘肉糊糊,“只是不知道淑姑娘剁的这么得心应手,下刀子的时候想着的又是谁?”

总觉得这些位高权重的总喜欢疑神疑鬼,连说话里都要时不时地探究,难免让人慎得慌。

状似随意的一问,苏青不由缩了下脖子,面色真挚地道:“回王爷。鸡。奴家自始至终想着的只有那只鸡!”

步羡音在旁边一声轻笑:“倒是没想到就一夜的功夫,淑姑娘竟跟后府的一只鸡住出了感情。”

“……”苏青默默地瞥开头去,有些不想再继续这个关于“鸡”的诡异话题,清咳了一声道,“其实奴家的厨艺真的不错,除了这盘炖肉,王爷难道就没觉得其他菜肴美味可口,色香俱全?”

一阵风过,带过几分淡淡的酒香。

顾渊像看白痴一样地看了她一眼:“比宫中御厨如何?”

差点忘了这位的身份。苏青被这么一噎反倒老脸一厚:“王爷吃惯了山珍海味,想必也早已厌了,指不定奴家的家常小菜反倒更合胃口。”

“如果再有一次这样的家常小菜,本王保证,改天的饭桌上会摆上你的骨头。”顾渊轻轻地敲了敲盘子,凉薄地勾起了唇角。看了眼噤声不语的苏青,起身往外走去,丢下一句话来:“今夜晚膳做好后,直接送本王屋里来。”

苏青看着那冷峻修长的身影渐渐离开视线,愣愣地还在琢磨这话里的意思。

步羡音走过来将鸡肉糊搁到她手里,笑道:“要不是今日王爷留我房里用膳,还不知道王爷吃厌了那鲍参翅肚,如今居然真的想要换一换口味。这几天王爷食欲向来不佳,托了淑姑娘的福,中午倒是难得用了个好膳。”

苏青终于理会过来了这话中的含义,神色变了数变,强行压下了已经涌到嘴边的粗话。要是觉得她的菜式对口就直说,有必要拿着那只死鸡阴阳怪气半天吗!她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步羡音一眼,毫无诚意地道:“那还真要谢过步公子邀王爷来院里用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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