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不从良(67)

她等了片刻,依旧不见回音。

心头微沉之下,正转身欲走,顾渊忽然开口道:“过来。”

屋内没有旁人,只可能叫的是她。

苏青把手中的水壶搁到旁边,走到近前,一抬头却是被顾渊的神情给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想这样问,话语却是哑在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这一愣的功夫,一只手已经抚上了她的脸,顺着耳侧渐渐抚到下颌,纤长的指尖轻轻地摩过下颌。

他狭长的眼微微眯起,这样的打量很轻很淡,却已足以让胸中的心跳乱窜。

她强定下心,一抬头,直勾勾地看上那双眸。

——没有平日里的深沉,却是更加让人无从琢磨的清透如琉璃的混沌神色。

顾渊没料到她会这样堂而皇之地打量自己,眼里的眸色微微一晃,手上的动作也略顿了一下。

片刻间,唇角毫无温度地抿了起来:“看什么。”

苏青在他这一眼下感到头皮发麻,下意识垂下眸去,下颌上的力量一重,却又被这人的纤指给挑了起来。

她顿时有些莫名其妙。

这到底要她看,还是不要她看啊?

顾渊垂眸,视线划过她每一分每一寸的神情,隐隐也有些晃神。

方才与覃姑的一袭谈话,牵连到十年前的陈年旧事。

有如将心头的刀疤生生割开,本是说不出的沉重压抑,然而,此时在这副淡淡关切又有些失魂错愕神情的容颜下,却莫名地有如清泉一汪,将隐隐渗出的血迹悄无声息地片刻冲散淡尽。

屋里就这样诡异地宁静了片刻,他忽然开口道:“可还记得那日山道上,你求我带你回府时,说了什么?”

苏青不懂他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来,心里陡然有些惶恐。

这个人该不会是派人去查了她的底细,发现了什么作伪的东西了吧?但是她的那些伪造身份又分明是重金请人造就的,那店家的口碑甚好,照理说这次也不该会有什么差池才对!

仔细打量一番,见顾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怒意,心里稍稍定了定,忙仔细地回想着那日自己的一举一动,犹豫地答道:“当时,好似是夸老爷爱民如子来着……”

一抬头,只见顾渊的眉目略微拧紧了几分。

苏青心头顿时警惕,改口道:“不对不对,当时说的应该是……应该是……”

时隔太久,她想得有些头疼,还是感觉自己没有抓住顾渊的那个点。

实在是,不记得了啊!

苏青可怜巴巴地抬起头,全身就在顾渊骤然俯身的姿势下僵在了那里。应该本能地偏躲,然而太过震惊,以至于脑子在片刻的空白下,就这样毫无抗拒地感受到了唇上骤然落下的一股暖意。

手下意识地摸上了藏在袖中的药瓶,紧紧地握住,连带宽大的衣袖骤然拽紧,缱绻间,指尖又缓缓地松落了下来。

夜风吹过两人之间,她的眼眸在惊诧间隐隐张大。

咫尺是浓密狭长的眼睫,犹如蝶翅的扑闪,琉璃般的眸里有一层从未见过的极浅的迷离,说不出怎样的魅惑摄魂之态。

这样的一吻就仿似要将她的整片魂点滴不留地摄入,如品极味。

“当时你说过,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厮磨的唇齿间,隐隐透出这样的话语,消散在房间周围,说得这样毋庸置疑。极深极长的一吻过后,彼此可以听到双方有些沉重的喘息。

这样的语调入耳,苏青原本消散到九天之外的神志这才幽幽飘回脑海,微微一愣后看着顾渊,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

今晚的顾渊真的太奇怪了,奇怪到根本不敢去猜想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更何况,在刚才跟覃姑对话之后,他的情绪显然比平常要来得更为怪异。在这种情形这种环境下所说出的话语,她该信吗?

心头依然在乱窜,全身是从未有过的燥热感,然而苏青的心里,却忽然间一片异常的平静。

按照她以往的经验来看,当一个人在心情沉闷下的所有怪异举动,都可以视为闹情绪的作风,但凡这个时候,试探他话语的真伪毫无意义,她所需做的,就是无条件顺从就好。

她抬头看着顾渊的眉目沉思片刻,转瞬间藏下心中的揣摩,顺势偎上他的身边,语调羞涩地哄道:“只要老爷愿意,当时说的话,自然都是真的。老爷如果喜欢这种话,以后我就多多说给老爷听可好?”

“……”顾渊在这种哄小孩的语调中沉默半晌,道,“我从不玩笑。”

苏青略微勾起的唇角,就这样僵硬在了那里。

然而,顾渊已经松开了她:“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苏青恍惚地抬了抬头,顾渊已经拿起水壶塞进了她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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