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108)

好在这一路也没碰上什么大波折,原本探路的人说有可能碰上肆山的盗匪,夏渊在路过肆山地界的时候还特地加qiáng了守备,谁知人家盗亦有道,放话出来,说赈灾的钱粮不抢,就这么放他们安然通过了。

肆山匪是当地最大的匪团,他们都没动手,其他小山寨的就更不敢动手了,对此夏渊还有点小失望,私底下跟荆鸿抱怨说:“一点都不惊险刺激。”

气得荆鸿敲他脑袋:“没你这样的,还巴着被人抢不成!”

夏渊嘿嘿乐了两声:“我这不是说笑呢嘛。”

这一夜他们没能赶到临近的小镇上,就在一处山谷开阔地安营露宿了,荆鸿陪着夏渊睡在主帐中,刚才还说着话,一扭头夏渊已经睡着了。

离开了宫中养尊处优的生活,夏渊的脸上多了些风尘仆仆的疲惫。荆鸿看着他日渐成熟的轮廓,欣慰的同时,又有些别样的情愫。

他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与夏渊的关系,从最开始的亦师亦友,到后来的愧疚仇视,再到如今的背德纠缠,他也分不清了,究竟是谁在依赖着谁。

他伸出手,轻轻顺了顺夏渊额前的碎发,也不知夏渊是梦是醒,哼哼道:“荆鸿……”

荆鸿小声回应:“臣在。”

夏渊却又没了动静。

荆鸿笑了笑,兀自摊开地图,计算着明日的行程安排,不一会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梦呓:“荆鸿……你快睡,我守着你……”

荆鸿霎时僵了手腕,笔梢在纸上晕了一点墨迹。

从前都是他守着一个人,守着一座城,守着一份注定要断送的念想,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这么一个人,把他守在了自己的梦里。

如此傻,又如此令人动容。

数日后,他们到达了蔗溪,按照计划,他们要在这里借两千一百石粮食,运送去北原。

蔗溪刺史听到风声,一早就在城门口候着,愣是从早上等到傍晚,献足了诚意,拍足了马屁,然后毕恭毕敬地把夏渊迎了进去。

夏渊本想立刻将借粮的事情落实,但刺史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把他们安排到了城中最豪华的酒楼,摆了几桌丰盛的宴席招待。

一桌子的大鱼大肉,吃得夏渊喉咙发腻,蔗溪刺史频频敬酒,几乎跟每个人都喝了一轮,惟独夏渊不肯端杯,弄得刺史很是尴尬,举着酒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荆鸿见他脸色不大好,知道他在想什么,悄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夏渊脸色稍稍缓和,这才斟了酒,与蔗溪刺史碰杯,一饮而尽。

蔗溪刺史是个官油子,一下子就看出来,这太子不好巴结,但太子旁边那位说话很有分量,当即给手下一个眼神示意,那名手下便不知退到了哪儿去。

酒足饭饱之后,他们在刺史府住下,说来这刺史府虽然不大,给他们安排的房间却是考究又精致,院子里亭台楼阁样样俱全,夏渊依旧是板着一张脸,进了屋就让顾天正和萧廉守在房门口,除了荆鸿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众人安歇下来之后,荆鸿敲响了夏渊的门:“殿下,是我。”

夏渊声音沉闷:“进来。”

荆鸿坐到他面前,温声问道:“殿下今日为何不肯喝刺史敬的酒?”

夏渊目光忿忿:“我为什么要喝他的酒?你看看他这个样子,一看就是个大贪官,我不跟这种朝廷的败类喝酒!”

“他什么样子了?殿下怎样看出他是个大贪官的?”

“你没见到吗,光是迎接我们的排场就摆得那么足,马屁拍得我都快恶心了。再看那个什么醉仙楼的菜,样样都是山珍海味,这吃的可不都是民脂民膏么。还有他这座府邸,快赶上我的朝阳宫了,我自己的房间都没这里敞亮,我那儿的亭子假山都没这里的好看。要说他不是贪官,谁信啊!”

“殿下就凭这些,觉得他是贪官?”

“这还不够吗?”

荆鸿笑了笑:“殿下,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夏渊知道他要开始说教了,撇了撇嘴:“你想说什么?”

“殿下说蔗溪刺史今天排场摆得足,这是他为了向我们表现诚意的方法,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又都疲惫不堪,原本就不适合谈论正事,他如此接待我们,虽说有巴结之嫌,但也无可厚非。”

夏渊嗯了一声,让他接着说。

“至于醉仙楼的这顿饭,在臣看来,他有两个用意。一来是想熟悉一下我们这些随行的官员,他是官场中人,想要仕途通达,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二来也是想让殿下你吃个定心丸,展现他大方的一面,让我们对借粮的事心中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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