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161)

他比他所预想的,还要更加优秀。

大概这才是真正的夏渊吧,那个四岁时便以才略震惊他父皇的神童,长大后,理应是这般模样,这般胸怀。

夏渊说:“你看着吧,要起北风了。”

“北风。”

孟启生望向山坡北面,那里晴空如洗,草木平静,并未有风吹来。

夏浩坐在他旁边的草地上,嘴里叼着根狗尾草:“哪里来的北风?还没到季节吧。”

孟启生没有答他的话。

夏浩知道这人话少得很,他取得兵符后,在这里待了也有好几天了,这人只跟他说过不到三句话,一句是:“兵符。”一句是:“封楚。”还有一句,便是“北风。”

孟启生还在犹豫,要不要去封楚营救夏渊。就算那是华晋名正言顺的君王,就算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还跟着那人,就算先帝薨逝之前,给他的唯一命令就是“保全太子”,然而在他心里,国在何处,他便应守在何处,他的军士,皆是护国的军士。

那个人,能不能还他一个完整的国?

远在封楚大牢中吃鸡腿的孟启烈打了个喷嚏,他以为是粉巷的巧姐儿想他了,万万没想到,是他那个鬼见愁的兄长念起了他。

夏浩像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他说:“除了我大皇兄,没人能做到了。那八十里的望江城,只有他能抢回来。”

他很少听孟启生说话,但他初次来这军营找他时,便听过他沧làng一般的歌声。

如今他也循着那调子哼唱起来,他的声音不似孟启生那般厚重,原本沉郁悲悯的词阙,到了他口中,却自有一番少年人的蓬勃不屈之意——

六百年来家国,八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银甲铁胄消磨。最是仓皇归庙日,金钟长鸣唱悲歌,满目尽摧折。

孟启生淡淡看了他一眼,灰褐色的眸子波澜不惊。

他与他说了第四句话:“明日,拔营。”

这日,苏罗正在给刚受过取瘴气之苦的于凤来敷眼睛,突然接到大贤院的传召,脸上登时结了一层寒冰。

于凤来捂着眼睛上的巾帕道:“那群老不死,果然是要发难了。”

苏罗就在他这里换上了朝拜大贤院的衣饰,临行之前,于凤来握着他的手说:“这一去,怕是要受他们许多气,你且忍着,来日我定会……”

苏罗安抚地拍拍他的手:“君上莫急,被他们刁难几句又不会少块肉,更何况,我们所谋之事,正需要他们刁难。”

他说得轻松,但于凤来知他心里绝不平静。

大贤院于苏罗有灭族之恨,当年苏罗的至亲都是被大贤院当成异端所nüè杀,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被剜出眼珠,开膛破肚,年幼的他也饱受折磨,后来侥幸逃脱,再后来成了权倾朝野的国师,然而,每去一次大贤院,每看到一次那里幽暗的砖墙石瓦,他都忍不住作呕。

那里就是他的地狱。

于凤来问:“待大贤院有所行动,我们就放出那个华晋太子的下属吗?”

苏罗道:“是。”

于凤来很是疑惑:“想着法儿的让我们把其他人都放了,那个太子自己却不出来吗?”

苏罗在心里对夏渊翻了个白眼:“他说他就想在牢里,看一场革新与覆亡。”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我听说过一个出世之族,名叫临祁。

第70章 练练手

大贤院。九重塔。

曲折的回廊引着人一层层向上,因长年被香火缭绕,木质的楼阁散发出古朴沉郁的香气。这里出奇的干净安宁,仿佛神明真的在垂目眷顾。

然而在苏罗眼中,这里肮脏腐朽如一团烂肉,根本是臭不可闻。

外面虔诚跪拜的百姓,有谁知道这座塔下压着累累白骨?当年所谓的“清教令”下达之后,多少无辜的人被冠上“异教徒”的罪名,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如今大贤教换上一副慈悲嘴脸,在封楚散播教义,招揽信徒,地位如此稳固,更是容不下一点叛逆之音,哪怕这声音是从正统王族口中发出来的。

苏罗站在七位圣者面前,未执任何礼节:“不知圣者传我来有何事?”

中央的大圣者佝偻着身体,身披斗篷,隐约得见半张满是皱纹的脸:“听闻华晋使者前来讨要说法,这窝藏别国叛党一事,王要怎么解释?”

“此事君上自有定夺,不劳大贤院费心。”

“朝政之事,我大贤院本也无意插手,但天兴祭礼在即,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既然华晋君主派人来交涉,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把叛党交给他们自行处置就是了。”

上一篇:重生之修复师 下一篇:当年离骚

河汉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