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44)

荆鸿截住他的话头:“殿下,先喝一盅鸡汤暖暖,旁的事一会儿再说。”

夏渊眼前一亮:“咦?你给我做的?好香啊!”

朝阳宫中暖意融融,太子殿下一口口喝着鲜香的鸡汤,好喝得都顾不上说话,辅学大人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眼中是关心疼宠的笑意。

——红楠看着这样的画面,忽然觉得宫里发生的那些事都不算什么了。那些让人心惊心寒的事,统统都被堵在了朝阳宫外,半点影响不了这里的生活。

她也听到消息,说前段时间圣宠正浓的林贵妃骤然获罪,被打入了冷宫。林内史结党营私,林贵妃意图干政,原本那些被“息事宁人”的事也都被陛下亲手翻了出来,数罪并罚,一夕之间林家在皇城的势力被斩草除根。

昔日风光,只因皇帝的不再眷顾,俱往矣。

深宫中人对这样的事早已习惯了,也许有人幸灾乐祸,也许有人唇亡齿寒,然而归根结底,不过是几声唏嘘罢了。

夏渊喝完鸡汤,与荆鸿说起林家的事,兴奋道:“现在二弟没有靠山了,你说我是不是胜算更大些了?”

荆鸿边收拾汤盅边道:“谁说二殿下没有靠山了?”

“哎?林家没了,他还能靠谁?”

“林家……林家最多只能算是二殿下背后的一只推手。”荆鸿看着他,“殿下,皇子的靠山,自然是皇上。这次林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二殿下却还是安然地待在馨德殿,这不就是皇上给他的保障吗?”

夏渊神色峻然:“你的意思是,二弟仍然是我的威胁?”

荆鸿颔首:“可以这么说吧。皇上想要铲除的,本来就只是林家的势力,二殿下亦是皇上的亲骨肉,皇上再怎么也不会真正伤害到他。”

夏渊默不作声地想了想,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荆鸿,我怎么觉得……这像是父皇给我母后和舅舅他们的警告?林家是这样,沈家又何尝不是呢?”

荆鸿对他能想到这一层感到有些惊讶,不禁赞道:“殿下深谋远虑。”

“嘿嘿,太傅教过的,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嘛。”夏渊被他夸得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回过神来,心里隐隐发憷:看来父皇是想借机告诉所有人,他的王权,只能由他来决定,任何人都休想左右他的意志。

如此说来,还真是圣心难测啊。

随着林内史一事的逐渐平息,年关也将近了。

许多官员都告了假,回乡与家人小聚几日,夏渊担忧了好些天,终于还是试探着问了荆鸿:“就要过年了,荆鸿,你不用回家过年吗?你家乡在哪里?”

荆鸿把刚温好的暖手炉捂进夏渊杯子里:“殿下,臣是孤儿,早年四处流离,并无归乡,要说亲近之人,也就只有太傅大人和殿下你了。”

夏渊听到这话,心里跟浸了蜜似的,顿时舒坦了:“那好,年三十我在父皇那里吃家宴,你去太傅府看一眼,然后就回来陪我过年!”

荆鸿笑着一揖:“谨遵殿下旨意。”

看夏渊心满意足地睡去,荆鸿替他掖好被子,退出门外。

外面还在飘着雪,脚踩在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更衬出夜的安静。

院门口,荆鸿忽然顿住脚步,回首望了眼一片漆黑的太子寝殿。他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只能静默地站着。

明年,与他一起过年的,便不会是自己了吧。

本就是孤魂一缕,何处是归乡呢?

第20章 花烛夜

年三十,荆鸿回了太傅府,陪太傅吃年夜饭。

说是年夜饭,其实也不过是爷俩坐一块儿吃顿好的,大部分下人都各回各家去了,府里相比平常还要更冷清些。

太傅自妻子去世之后没有再续弦,妻子没能留下一儿半女,他也没有刻意qiáng求。平日里那么多门生拜访求学,太傅尚不觉得孤单,可一到逢年过节,那种茕茕孑立无牵无挂的感觉就涌上心头,迫得他一杯接一杯给自己灌酒。

荆鸿今日没有劝他,他知道师父心里不舒服,若是不让他喝,他会更不舒服,说不准会憋出毛病来,倒不如让他喝个痛快。

“鸿儿啊,还是你最好,知道过来陪为师……”太傅喝得醉眼迷离,拍着荆鸿的肩膀说,“为师把你当儿子,真的,把你当亲儿子!”

“师父,徒儿也当您是亲人。”荆鸿给他夹了一筷子糖醋排骨,夹过去了才想起来,这是夏渊爱吃的,师父不爱吃甜,不过太傅没有在意,扒到嘴里就给吃了。

太傅慈爱地摸了摸荆鸿的头:“这半年宫里出了那么多事,那个太子又傻了吧唧的,难为你了……嗝,鸿儿啊,为师舍不得你,为师怕这是害了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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