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门客的自我修养(162)

少鸠也是这样的墨家。

而易姜自己偏偏是以天下做棋局的鬼谷派,一阴一阳,纵横捭阖,玩弄国君,主导杀伐。

窗外起了风,天蓝云白,渐渐有了旷远的意味。她将信卷好,端起桌案上的凉水连灌了几口才静下心来。

另一位主导杀伐的鬼谷弟子还没有回齐,除了战事之外,她要烦忧的还有很多。

魏无忌回到大梁城中时已经是夏末秋初。

他没有立即去魏王宫见魏王,而是马不停蹄直奔回府上,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便叫来管事老仆问话,直到听说府上一切都好,这才放了心。

第二日魏王宣他入宫,问起了秦国的事,对他私自提亲的行为甚为不满。

王室子弟的婚事向来是用来为国家服务的,他是闻名天下的四大公子之一,更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无忌是对本王是有什么不满不成?连婚姻大事也不让本王过问。”魏王在王座上半坐半靠,人刚至中年,却早已被酒色消耗空了精气,蜡黄的脸色,稀疏的短须,终日一副怏怏不济的模样,加上天生多疑,那双眸子里总是闪着促狭的光,看在人身上总叫人觉得不太舒服。

魏无忌于是回避了他的视线,垂头道:“臣弟是为魏国着想,因为不确定此事能成,故而没有事先禀告王兄。”

“呵呵,为魏国着想……无忌虽不是国君,却有颗国君的心呐。”

魏无忌像往常一样敛衽下拜,忙称不敢。

魏王摆摆手:“罢了,人回来便好,正好与你说一说本王为你安排的婚事。”

魏无忌笔直地站着,恭顺地垂头盯着地面,其实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虽然看着是他的婚事,但其实也与他并无多大关系。魏王要的不是一个有才能的弟弟,只是一个温顺听话永不与他作对的臣子。

出王宫时大梁城中尚未宵禁,车马当街而过,沿途可以看见三三两两从韩国逃来的难民,缩在街头墙角里,像是一摊破布。

回到府邸,一下车他便察觉出不对,府门大开,门边竟还有两排士兵,一排魏军,另一排却是齐军。

老仆慌慌张张地跑上前来,说是有客到访,已经在此恭候多时,说话时额头上竟沁出了细微的汗来。

往后院的廊下高悬了一排的灯火,魏无忌是个体贴人,担心府上的女眷孩子晚上磕着碰着,因此特地在这条路上多挂了许多盏灯。

客人就站在这排灯火之下,雪白的交领宽袍被照出浅浅的金绣,腰间玉佩润润无声,手中提着精致入鞘的昆吾剑,地上一道斜长的身影,连着他背影阑珊。

“不知公西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魏无忌的话很客气,语气却不然。公西吾这副阵仗便是来者不善,他又如何能有好脸色。

公西吾转过头来,神色平淡:“听闻信陵君即将完婚,恭喜。”

魏无忌袖中手指紧捏成拳:“还不是拜君所赐!”

公西吾没什么回应,他似乎一早心思就不在这里,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敛着微微的波光,幽幽的深沉,似乎正积淀着他的心事。

他既无声,魏无忌便立即侧过身抬了一下手:“公西先生若无事,无忌便不送了。”

公西吾长袖舒展,手中的昆吾剑轻轻抵地,双唇轻启,却似用了许多力气:“易姜曾在大梁城中滞留一年余月,入秦前最后见的人是你,你该知道我为何而来。”

魏无忌浓眉轻轻一蹙,继而抱臂而笑:“难不成她离了你还不能找我?”

“信陵君何必要我说那么明白,易姜行贯沧海,遗珠于魏,今日我来此,便是来取这颗遗珠的。”

“缪谈!”魏无忌怒而拂袖,声音拔高:“来人,送客!”

仆从们尚未近前,门外的士兵已经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人高马大的剑客聃亏。

“魏王特许我今日冒犯,信陵君见谅。”公西吾的语调像是一汪平静无波的湖,没有起伏,但随时都有可能掀起风浪,不容反驳。

魏无忌咬了咬牙,终究忍下了这口气:“公西先生究竟想要如何?”

聃亏在阶下忍不住道:“易夫人为先生留了子嗣,信陵君有什么好掩藏的!”

魏无忌心中暗恼,千防万防,终究还是叫他知道了。面上却是闷笑了两声,往廊柱上一靠,斜睨着公西吾:“就算易姜遗珠于魏,你又如何能断定那珠便是你的?我此番入秦求娶,也许就是因为与她早就有情在前呢?”

公西吾情绪毫无波澜:“你的意思是说,易姜在忙于奔逃的路上还特地留出时间为你孕育子嗣?既然如此情深意重,她居然还离开你入了秦国?”

“……”魏无忌皱眉,自知话中有漏洞,无法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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