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门客的自我修养(189)

却狐被押了上来,单薄的褐衣上血迹斑斑,刚被按着跪倒在地,百姓们便按捺不住向他投掷石子菜叶,场面混乱不堪。他却浑然不觉,昂着头视线落在高台之上,也不知是在看监斩官还是在看易姜。

直到行刑的侩子手引着五匹快马而来,众人方才安静下来。易姜眉头就没松开过,转向内侍:“可否容许我与却狐说几句话?”

“是是是,相国请便。”谁不知道却狐与相国的关系,内侍卖个方便与她,也不至于得罪了人。

易姜下了高台,走到场地中间,左右立即退避开去。却狐额角被石子砸破,软皮面具上也沾了血,却像是不知道痛一样,双眼紧紧盯着她。

她蹲下来,直视着他的双眼:“你早就预谋了是不是?为什么?”

却狐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依旧嘶哑难听,易姜却觉得这感觉分外熟悉。他的双眼藏在面具后看得不甚分明,但笑起来时的神采熟悉的叫她可怕。

她心悸了一下,手指朝他的脸伸了过去,捏住那张面具时微微颤抖起来。

却狐止了笑,始终盯着她的神情。秦人知道他毁了容貌,不敢叫他冲撞秦王,这张面具在受审时也未曾揭下,但被她捏在了手里。

易姜只将面具揭了一半,手抖得愈发厉害了。他的脸上有几道疤痕,看起来有些可怖,辨认不出原本容貌,但她却渐渐觉出熟悉来。唯一完好的是那双眼睛,眼角微微上挑,有些倨傲和张扬。

却狐是胡人,轮廓很深,这不是他的眼睛。

她脸上血色褪尽:“赵重骄?”

声音极低,如同梦呓,轻飘飘的带着小心翼翼,生怕所言属实一般。

“是我。”他的声音也放的极低,嘶哑晦涩。

“怎么会这样……”她怔忪着,仿佛成了一尊泥塑,“却狐呢?”

赵重骄白着脸,没有作答,眼神飘远,毫无着落。

他得知易姜入秦的消息时起便已暗中等在路上见过她几次,由此发现了那个与他身形极其相似的义渠男子。

多好的机会,只要能代替他,就有机会复仇。

他一直隐忍着,直到却狐参加攻韩战事,他也跟去了战场。战场危险,恐怕一去不回,他特地又去见了一回易姜,却险些被她追到。

这些年东奔西走,他早已不是当年的赵重骄,心性也大不相同。他也希望能坐在她面前,与她正大光明的相认,叙一叙这些年的经历,也许还希望能取代公西吾照顾她,但他始终放不下。

每日闭眼,脑中全是过去,年少时的荣华富贵,母后的爱护,无忧无虑的时光,有时却是那被坑杀的四十万俘虏的哀嚎。

他觉得曾经的锦衣玉食是上天给他的责任,过往享受了多少,如今就要回报多少。他无法安然地做个平民,听到赵国口音都会觉得战栗。不复仇难以平息心中的不安。

这幅容貌和嗓音是母后给的,为了赵国大可以舍弃,也不枉费母后这一生为赵国劳心劳力。

如今秦国四十万大军被他设计所杀,保住了赵国,也将当年的凶手白起拖下了水,总算是报仇雪恨了。

他抬眼看着易姜,她的眼中已经蓄满泪水,他想抬手为她拭去,一动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手还被缚着。

“好好活着不好吗?”她眼里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落在他的衣摆上。

他的笑有些恍惚:“赵重骄早就死了,如今活着的我只有复仇一个目的。我本也可以逃走,但大仇已报,这条命也无所谓了,只剩一个心愿未了,还是得回来见你。”

他倾了倾身,凑到易姜耳边低低说了句:“对不住。”

他欠她一句道歉,曾经山中告别时就说过,只要活着,一定会回来找她,这句话会留到那时候再说。

易姜僵着身子,说不出话来。多年未见,再见竟已是诀别。

日头渐高,上方的内侍大概觉出些异样来,已经无法再等下去,命人来催请了几次,相国始终没有回应,他只好命令左右好生将她扶走,一面背过身去,不敢见血。

易姜被架着离去时,侩子手上前为赵重骄四肢套上绳索,尽头五匹快马不安地踏着蹄子。她陡然惊惧,想要扑上去却被左右紧紧拉住。

赵重骄的发髻被打散,抬眼朝她看过来,微微笑了笑,双唇轻启,道了一声永别。

“慢……”易姜的阻止尚在口中,马嘶已起,她被左右遮住视线强拉着后退,只看见自己脚下鲜血喷溅过来,沾上了她雪白的衣摆。

百姓欢呼四起,她却止不住浑身哆嗦起来,踉跄跪地,眼中铺天盖地的血红,再不见其他。

☆、第90章 修养八九

易姜病了,病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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