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门客的自我修养(45)

易姜平常说话是刻意模仿了古腔的,这会儿一时口误没改过来,忙补充道:“就是他们的出身、习性,都有哪些喜好,与哪些人有仇,与哪些人有恩之类的详细描述。”

赵胜恍然大悟:“这般详尽倒不是那么容易,不过先生放心,赵胜一定尽力为之。”

不出一月,果然自平原君府送来了各国王室重臣的详细档案,足足好几十卷竹简。

易姜这下有事做了,每天捧着竹简埋头深造,有次不小心睡着了,手中的竹简掉落下来,“啪”地一下砸在她脑门上,竟肿了一个大包,好几天都没退。

赵太后这段时间似乎很倚仗公西吾,经常与他商谈国事。易姜都觉得自己快要失宠了,结果又被她记起来了。

王宫里的宫人来请她入宫,她连忙丢下手中竹简整装出门。

午后的日头钻进了云里,阴沉沉的,寝殿里的光线很昏暗。赵太后倚在榻上,见到易姜进门,不等她见礼便招手唤她近前,苍白的脸上挂着笑容:“听闻桓泽成大人了呢。”

易姜一愣,脸有点红:“太后连这个都知道啊。”

赵太后掩口轻笑:“若非以为你病了,我也不会找你府上婢女询问。害羞什么,女人总有这么一日。”

易姜还是觉得尴尬。

赵太后牵起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如此一来,也就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易姜吓了一跳:“太后,我还小呢。”

“不小了,寻常姑娘家十六岁就该嫁人了,你还有几年光景啊?”赵太后暧昧地冲她笑了笑:“你放心,我绝对会给你选个好男儿。”

“……”原来给她打工还附带解决单身问题。

不过赵太后之所以这么说也可能只是客套话,彼此都是女子,她体恤自己,说些体己话也正常。说白了就是叫她安心留在赵国,别跑去别处呗。

易姜出了宫就把她的话给忘到脑后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赵太后跟人提起过她的个人问题,没两天府上突然来了个人,穿着细绢长衣,玳瑁饰冠,由婢女领到易姜跟前,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还自称是公子溟的侍从。

易姜听到公子溟就不大高兴,把视线从竹简上移开,跪坐端正,问他有何贵干。

侍从看她时眼睛都是斜的:“在下奉公子溟之命前来传话,公子溟说亚卿这段时日安分守己,他很高兴,现替其幼子向亚卿提亲,已呈报太后定夺,来此知会一声。”

“……”易姜恨不得用手里的竹简砸过去。

且不说她同不同意,有这么提亲的?把她当什么了?仿佛娶她是看得起她一样。

她将竹简重重拍在案上,理也不理那侍从,高声唤来侍女:“给我更衣,我要入宫觐见太后!”

秋意渐深,王宫里的树木开始落下大片大片的枯叶。

朝服厚重,易姜掖紧领口,提着衣摆一路小跑,看到前面有人就停下装一下淑女,没人又继续狂奔,到了赵太后的寝殿前已经是气喘吁吁。

内侍立在门前,见她过来,赶忙上前迎接,就要去殿内禀报。

易姜恰好听到殿内有公西吾的声音,连忙阻止内侍,侧耳细听。

公西吾的声音慢悠悠地传出来,一如既往的没有情绪:“听太后意思,公子溟对桓泽多有不满,若桓泽嫁入他门中,此后只怕再难有为太后效力的机会了。”

“那依上卿之见,是要回了公子溟了?”

“太后若觉得难以启齿,臣愿出面。”

“可公子溟在赵氏宗族里权势颇重,上卿初来乍到便得罪他,以后只怕举步维艰啊。”

“臣背后毕竟有齐国,公子溟不敢太为难臣。”

“嗯……这倒是。想不到上卿对自家师妹这般上心,看来是我以前误解鬼谷一脉了。”

“世人这般认为,大约是因为当初庞涓与孙膑斗得太过惨烈。其实谁也没规定鬼谷弟子必须要斗个你死我活,不过是因缘际会,使他们成了对手罢了。”

易姜仿佛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也不知是被打懵了还是打醒了。她一直把公西吾当做对手看待,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和她斗的意思?

如果她真的误解了他的动机,那他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想的正入神,衣袖忽然被扯了一下,易姜回神,对上内侍幽幽的眼神,他眉头紧皱,显然对她偷听的行为很不满,这的确也不合规矩。

“不用禀报太后了,我这就走。”易姜讪讪笑了笑,转身出了宫门。

日头渐渐西斜,天色暗淡下来。易姜在宫门口来回转悠,也不知是烦躁还是紧张,一会儿揪一下衣摆,一会儿又抚平。

她把从和公西吾见面以来的所有事情都回顾了一遍,觉得自从她从齐国逃走后公西吾就似乎对她尤为关注,态度也出奇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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