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叶府嫡女(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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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重生之叶府嫡女

作者:子醉今迷

文案

幼时丧母,罹患哑症,爹不疼兄不爱;

婚事被继母左右,最后嫁给了行将就木的老头子;

——这便是叶罗纱前世的生活。

如今得以重活,她立誓要做平安顺心的叶府嫡女。

若有人阻挡……别怪她发狠不留情!

本文架空,谢绝扒榜,不喜勿喷。日更中,努力中,奋发中。O(∩_∩)O

感谢加加喵的图~

内容标签: 宅斗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罗纱,穆景安 ┃ 配角: ┃ 其它:

【编辑评价】

前世艰辛凄苦,重生后罗纱绝不容许自己重蹈覆辙。挑良师择益友、对付庶姐整治姨娘,她事事筹划处处谋算,却不知已有人将她的一生算计了去。幡然醒悟时,那肆意张扬的少年已扎根于她的生活。前世错过的两人,如今得续前缘。二人誓要携手并进,踏平一切阻力!本文人物刻画清晰明朗,剧情高潮迭起,激烈紧张中不乏缕缕温情,引人入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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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果真是“好亲事”!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一身大红嫁衣的叶罗纱静静坐在梳妆台前,冷冷地听着喜娘的说辞,冷冷地听着屋内众人的贺喜声,面上纹丝不动,仿若是一尊雕像停在那儿,毫无半点生机。

屋子里的人说得久了,发现她没反应,就互相使了个眼色,交头接耳地出去了,屋中只留下叶罗纱与喜娘二人。

“果然是个不好相与的,也亏得叶夫人能忍了她。”

“就是,还处处为她着想,给她找了这门好亲事!”

那些人口中的“好亲事”几字一入耳,原本宛若木人的叶罗纱突然绽开了个笑容,只是那笑容带着那样深的恨意,惊得正在梳发的喜娘手一抖,梳子便掉到了桌上。

叶罗纱死死瞪着那梳子,半晌后,挪开眼看了看喜娘缓缓朝她比划了几下。

喜娘正要捡起它来,门“砰”地下被人踹开,吓得喜娘将刚拿起来的梳子又掉到了地上,摔成了两半。

这个喜娘是生手,第一次来帮新嫁娘梳头,却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吓得她腿一软就要往地上跪。

叶罗纱顺手扶起她,比划着想告诉她自己无所谓,但看见喜娘那迷茫的神色,她想到寻常人是看不懂手语的,就叹口气随她去,自己则拎起裙摆跨着步子走到刚进到屋的来人面前,抢过他手里的金镶红宝石头面,忍受着扑鼻而来的脂粉香气,用手语无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叶颂青勾着嘴角笑道:“我的好妹妹成亲,我这做哥哥的总得来看看啊!”双眼却是动也不动地盯着叶罗纱手里的东西猛看。

叶罗纱望着他眼底的贪婪,心中一阵厌恶:不用你来!你给我走!

“说着”,就把头面放了回去,顺手要将门边桌上放的首饰钗盒拿起来。

叶颂青按住盒子一把将她推开,见叶罗纱跌到地上也不多看一眼,而是急吼吼地看着首饰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丝毫没有损伤才放下了心,转而从里面挑挑拣拣,口中啧啧称道:“娘亲这次可是给了你不少好东西……”

话锋一转,他嫌恶地看眼叶罗纱,说道:“你居然藏着掖着也不肯给我分点儿!有你这样做妹妹的么!”

叶罗纱就这样坐在地上,初时还有些激动的神色渐渐也平静下来,慢慢归于冷漠。

不得不说,继母将哥哥教养得是“极好”的,如今他这样翻捡首饰时的表情,也就她知他甚深能看出他的贪婪心思,旁的人瞧来定会只觉得赏心悦目,恍然就像是个风流倜傥的大家公子在兴奋地谈诗说词一般。

也是,用金钱堆起来的嫡长子,可不就得是这个样子?

看起来好似世家子,其实就是个草包子。

叶罗纱无声地嗤笑了下,撑着手自己站了起来,一把夺过叶颂青手中之物塞回首饰盒就朝梳妆台走。看见喜娘惊疑不定地在她和哥哥之间来回看着,叶罗纱将手中之物啪地下重重放到桌上,朝喜娘指指示意给她戴上。

叶颂青急吼吼地跑过来就要夺,口中说道:“你就要成国公夫人了,得了这样一门好亲事,怎的还稀罕这些?不如全都给了我吧!哥哥我最近可是手头紧得很。好了好了,念在你今日要走了,哥哥我只拿一个便罢。”

叶罗纱气得手都抖了。

一个两个都说是“好亲事”!

如今就连自己的亲哥哥也这样说!

她等了这许多年,就是等孙氏为她挑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太差的人家不行,那会显得孙氏亏待原配留下的孩子;太好的也不行,她嫁得好了,孙氏心里膈应。

终于在七姑娘同大学士家嫡长孙定亲后的第三年,五姑娘叶罗纱她等来了自己的第二个姻缘。

嫁给堂堂镇国公,谁敢说个不好?

就连她的父亲,风度翩翩的叶大人,也直夸孙氏是个好母亲,给儿女们找的亲事个个都好。

叶罗纱不想争辩。

她不答应,旁人也只会说她不识好歹,断不会说继母一句不是。

她不能再给孙氏一个留下她的借口。

当年孙氏想让她嫁给穆家少爷时,她是不肯的。

虽是那人是定国公府的世子,可谁人不知他性格暴躁又是个瘸子?

其实叶罗纱不介意他的腿疾,自己也并非十全之人,又怎会这样要求他?只是她不想未来的夫君是个脾气暴戾的。

她把想法告知孙氏后,孙氏便跟众人说,叶罗纱看不上这门亲。

在孙氏的刻意引导下,大家都晓得了叶罗纱定是觉得世子爷的身份还是太低,毕竟,她的亲外祖是安国公——虽然好些年前已经断了来往,可嫁高娶低嘛,叶罗纱要嫁,得是个皇亲国戚的身份才衬得起。

在众人体谅理解的目光中,孙氏扬言一定要给叶罗纱找门实打实的好亲事。

这一拖,就是七年。

叶罗纱微笑。

若是她再不嫁,一年年等下去,熬到没人肯娶她、她嫁不得人了,那也是她太挑剔的关系,跟孙氏可没半分关系。

可这镇国公……

叶罗纱望着叶颂青心满意足地拿走那头面,转眼看着大红的喜字和那些剩下的首饰,咬着牙不让自己的泪流出来。

虽说她已经二十一岁,可这镇国公已年过五十,太大了些不说,身体又是极其孱弱的,说不定哪天就一命归西了。

不过,他倒是皇亲国戚了,镇国公的一位表侄女可是入了宫的贵人。

叶罗纱面上笑得清冷,心中有苦说不出。

十几年前的一天,她没来由地高烧不退,人虽然救回来了,可一把好嗓子却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许多大夫都给她看了病,可也说不出所以然,只说要好好调养或许还有救。

只有一个年迈的老大夫,说是她应该是有心病,若是心病解了,便可消除障碍,发出声来。

可她清醒后压根就记不得昏迷前的事情了,又无人将她的事情放在心上,哪来的“解开”这一说?

屋外锣鼓声震天响,叶罗纱却感不到半分的喜悦。待到喜娘将帕子盖到她的头上,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终是要离开这个成长的地方了,不由留下了泪水。

不是伤心,不是难过,而是悔恨。

她恨自己自小识人不清,轻信了孙氏,听了她的花言巧语将母亲的嫁妆全数交给了她,从而使得她更加肆无忌惮、有机可乘。

她也恨自己优柔寡断,在看清孙氏为人后却不知为自己辩驳,等她想要去这样做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她更恨这老天不公,将她那年高烧前几日的记忆抹得干干净净,让她记不起到底是为了什么失去了声音,从而让这哑症伴随了她十多年。

伏在喜娘的背上出了屋子,叶罗纱发现自己的手背渐渐聚起了水珠。抬头望去,才发现天空居然下起了雨。

分明刚刚还是晴天,如今却是这样……

叶罗纱微笑。

难道老天也在替自己哭吗?

可是哭有什么用?

难道还能一切重新来过?

雨越下越大,短短的距离,已经从毛毛细雨变成了大颗大颗的雨滴,砸到身上些微的疼。

下人们兵荒马乱地弥补着下雨造成的不便,叶罗纱却却没人管,仍然被喜娘背着一步步走向轿子。

很奇怪,她居然能听到孙氏在远处的屋檐下凉凉地说着“真是不不省心的,连出嫁都那么麻烦”,也能听到父亲在屋里嚷嚷着“可不能误了吉时,你们快一些”。

她暗暗想着,那就这样吧,离开了,更好。

就这样吧。

刚在轿内坐定,她扯下红盖头扒拉着湿发,就听外面有人惊慌叫道:“马惊了!”

继而有人大喊:“不好了,马朝新娘子的轿子……”

可惜她没听完,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2重入叶家

“方才是谁哭了?嗓门可真不小,我刚进院子就听到了。”说着话,一位男子撩了帘子进门。

来人一袭青衫,虽然年近四十,可依然丰神俊朗气度极佳。

叶夫人程氏笑看了他一眼后又将心思放到了女儿身上,凝视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小人儿,程氏满足地说道:“是罗纱。”

男子微微蹙眉。

叶罗纱的乳母陈妈妈看着叶之南好似不太高兴,心想前头几个庶出孩子出生时第一次见父亲都是笑着的,偏偏这五姑娘昨日里见父亲时是嘴巴紧闭什么也不吃谁也不理,这回又是哭了起来,生怕是因为这个惹了叶之南不喜,忙道:“这是五姑娘心疼母亲辛苦呢。”

叶之南却不理她,只撩袍坐到了锦杌上,问程氏道:“罗纱……是你给她取的名字?什么时候的事儿?怎的没听你提起过?”

“昨儿晚上想起的,也没来得及同你商量。”

叶之南淡淡点了点头。

昨日里程氏刚刚生产,他自然没有宿在这边,程氏没来得及同他商量也是情理之中,只是——

他微微拧起的眉端并没舒展开来,“那……罗纱的哥哥你可也给他取了名?”

“颂青,你觉得如何?”

看着巧笑嫣然的妻子,叶之南沉吟了下,颔首道:“倒也不错。”片刻后又迟疑道:“就怕母亲那边不好交代。”

想到婆婆,程氏的笑容淡了两分。

老夫人不知为何,防她防得紧,几个庶出孩子取名之事根本不容程氏过问一句半句也就罢了,就连抱,都是不曾让她抱一回的。

也只有如黛,凑着其他人不在的时候,让程氏偷偷抱过自己的儿子。

至于家中一应大小事务,老夫人更是紧紧捏在了自己手里,半点儿都不让程氏插手不说,就连程氏想添置个东西都要从她自己嫁妆里拿钱出来自己买——月钱这种东西,她是没有的,谁让安国公府的姑娘嫁妆多呢?

原本看着程氏有孕了,老夫人一高兴,就说往后她想要什么,都只管问自己要就行。

谁知程氏一提起添菜,她会碎碎地念叨家里的日子多难过,成日里紧巴巴的;程氏默不作语,送来什么吃什么了,她又会埋怨程氏苛待她的嫡孙,都怀孕了还不知道养养身子。

当时如黛见状都要气得同老夫人顶嘴了,还是程氏按下了她。

仅她一人不得老夫人欢心便也罢了,何苦再搭上如黛?

这些琐碎的事情,程氏并未同叶之南细说过,倒是如黛和叶之南提起过一两次,谁知叶之南根本不信。

“你们几个有孕的时候,母亲送过来多少吃食我又不是没看到,怎的偏偏会对夫人不好呢?母亲这样做,定然有她的理由。”

听到如黛义愤填膺地转述了叶之南的话,程氏也只是笑笑,但还是不忘一遍遍叮嘱如黛别惹恼了叶之南,省得她那个直性子的再和叶之南吵起来,得不偿失。

气得如黛跺着脚说替她不值。

事已至此,不值又怎样?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是她自己死活都要嫁给风流倜傥的叶之南的,娘家人劝过她,只是情窦初开的她听不进耳,不然如今也不会落得个这样委屈都不敢向娘家哭诉的下场。

程氏心中苦涩,面上却是一片淡然。

这些年过来,她已经能看得很开了。

六年前程氏三十岁时还未生育,岳家安国公府便松口准许叶之南纳妾生子,在短短五年间,叶之南已经有了三个庶子与四个庶女。

就在程氏渐渐有些心灰意冷,考虑着叶老夫人的提议,要不要将刘姨娘所生的两个孩子记在自己名下呢,她便有了身孕。

原以为怀了孩子后,一直拿子嗣之事来明里暗里讥讽她的婆婆会待她好一些,谁知,还是老样子……

好在娘家安国公府不时送些好东西过来,那些随同而来的管事又是亲手将东西交到程氏的手中,还让随行的大夫给她细细诊过脉开了补养的方子才随着管事离去,所以程氏这孕中几个月的日子并不算太难过。

一旁的小人儿似是做了噩梦般哼哼了两声,将怔怔出神的程氏拉回了现实。

她轻拍着罗纱,喃喃地道:“我的孩子,自然我来取名字,母亲那边……我自会同她解释的。”她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在同叶之南讲,又像是在同自己说。

看着程氏坚定的神色,深知她性子的叶之南明白,这就是根本没有转圜余地了。

脸上的不快一闪而过,叶之南刚要开口说话,却又按捺了下来。

平日里母亲没少为难妻子,但程氏极少埋怨什么都憋在心里,叶之南是明白的,只是他一直觉得小辈们礼让着长辈是理所应当,所以平时程氏受了委屈,他也不会替她在老夫人面前说情,顶多稍稍安慰程氏几句罢了。

但这次不同。俩孩子可是安国公的外孙,若是程氏在岳丈面前抱怨几句,少不得会多些麻烦。

叶之南正沉吟着,就听丫鬟说道:“小少爷来啦。”

叶之南转过脸就见乳母抱了叶颂青来。

看到包被里婴孩露出的小小脑袋,叶之南欢喜地伸出手,说道:“来,给我抱抱。”

程氏闻言欣喜地看向他。

虽说这两个孩子是自己心头之宝,可她却担心叶之南对孩子们的感情不如自己那样深,毕竟,他在这之前已经有好几个孩子了。

如今自己生的儿子叶之南愿意抱一抱,这就是好现象,毕竟除了庶长子和如黛的儿子刚出生时叶之南各抱过一次之外,这是他第三次肯亲手抱孩子。

“颂青,颂青我是你爹爹啊。”

听到叶之南这样说,程氏松了口气——这说明叶之南默许了她给孩子们取的名字。

想到往后可以用自己取的名字来唤孩子们,程氏微笑起来。这便够了,不管过后叶之南再怎样迂回着同她算这笔账,她也无所谓了。

许是叶之南抱得姿势不对让孩子觉得不舒服,叶颂青哇哇大哭起来,惊得叶之南赶紧将怀中的儿子塞到程氏怀里,“你看看,他这是怎么了?”

叶颂青的近距离哭泣吵醒了罗纱,她正要重新睡去,就听到又有几人进得屋来,却是叶老夫人同姨娘们。

听到其中一人的声音时,正睡得迷迷糊糊的罗纱登时清醒了许多,从心底升起一股子厌恶。

就是这个孙氏,最为搬弄是非,搅得这个家乌烟瘴气的——当然,这时此人还只是孙姨娘。

说来也怪,这边叶颂青自罗纱醒来后就也不哭了,吧嗒着小嘴沉沉睡去,他刚睡着,还是小孩子身体的罗纱也顶不住困,进入了黑甜梦乡。

程氏见婆婆来了忙命人给叶老夫人端了锦杌,说道:“儿媳身子不中用,还劳母亲……”

叶老夫人不待她讲完,就打断道:“罢了,你在月子里,本来就下不得床。况且我也不是来探望你的,而是来看我孙儿的。”

听老夫人这样说,程氏的笑便有些不太自然。

老夫人瞥她一眼,暗暗冷哼了声。

叶颂青的乳母王妈妈是新进到府里的,见老夫人好像喜欢叶颂青得紧却不靠近程氏的床榻,便从程氏怀中接过叶颂青,笑着作势要将孩子交给老夫人抱。

程氏知道老夫人手肘和膝盖的痹症又犯了,若是抱孩子肯定胳膊会疼得厉害,忙说道:“王妈妈你抱着给老夫人看就好了,老夫人她……”

看到老夫人冷冷地扫了自己一眼,程氏将后面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低头自嘲地笑笑。

老夫人到底是接过了孩子来抱。

几位姨娘包括叶之南都是知道老夫人的痹症的,想要将孩子接过来,老夫人却不肯,说道:“你们一个个的都嫌我老婆子不中用了还是怎么的?”说着又不满地看了眼程氏。

程氏心知若是等下老夫人手臂疼了,定还是会怨到她的头上来,无奈下朝老夫人身边的李姨娘如黛使了个眼色。

李姨娘会意,倒了杯茶笑嘻嘻捧到老夫人面前说道:“老夫人请喝茶,我来帮您抱一会儿小少爷吧。”

老夫人不理她,只低头哄叶颂青。

叶之南看李姨娘在那边受了委屈,说道:“母亲,我帮您抱着孩子,您喝杯茶?”

“你一个大老爷们,抱什么孩子!”

叶之南被母亲说了通,讪笑着不开口了。

孙姨娘说道:“还是我来吧,老夫人先喝茶,不然等下茶水可就凉了。”

老夫人不理她,只盯着刘姨娘看。

瞪了片刻见刘姨娘丝毫都没有接孩子的意思,老夫人颇为不满,心想昨日里叮嘱了她的话可真是全白费了,一点儿长进都没,只得说着“茶凉了可真没法喝”顺水推舟地将孩子交给了孙姨娘,接过茶杯也不喝,只是拿在手里。

☆、3今时不同往日

旁边站着的王妈妈看着众人如此行事,明白自己方才是做错了,忙将叶颂青抱回来。

孙姨娘也不坚持,将孩子放到王妈妈怀中后,笑着同老夫人说道:“小少爷好生俊俏,一看便是个极有福气的……刘姐姐,你觉得呢?”

方才被孙姨娘点了名刘姨娘根本没正眼看两个孩子,此时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说道:“瘦巴巴的跟两个小猴子似的,那么丁点儿,我可是没看出来有什么福气。”

虽然两个孩子不足月便出生,且由于是双胎所以个头儿小了点,但她这话却极是刻薄了,饶是叶老夫人平日里宠着她,此时也很是不满,淡淡说道:“我的孙儿,自然是极其有福的。”

刘姨娘跺跺脚,像以往那样晃了晃叶老夫人的胳膊,娇嗔地道:“姑母……”

叶老夫人也不睬她,只看着叶颂青笑得慈爱,细问乳母这一日多来叶颂青的饮食情况。

刘姨娘见状,就有些恨恨地瞪了程氏一眼。

当初她是头一个生了儿子的,自儿子出世姑母就允了她了,过几年便将儿子记到程氏的名下,但还是由她自己来抚养。

谁想到就在几个月前姑母又动了这个心思的时候,程氏却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有孕了,叶老夫人便将这事儿搁了下来。

刘姨娘心中明白,程氏毕竟是嫡妻,且是安国公家嫡女,若她生了孩子,那孩子的外祖可是安国公——冲着这点,叶老夫人就会多疼爱那些孩子一些,刘姨娘便盼着程氏不要生出来儿子才好。

于是在孙姨娘的介绍下,她请了位道法极高的老道来家里。

待那老道算了许久斩钉截铁地说出程氏必定会生女儿后,老夫人原本想待程氏好一些的心就又冷了下来。她怎么想,都觉得一个外孙女儿绝对比不得一个外孙与安国公府来的近。

谁知最后的结果大大打了她们的脸,程氏不仅生了个女儿,还生了个儿子,老夫人对刘姨娘就生出许多不满来。

早知还会有个嫡孙,她再怎么样在吃食上也会多加注意的,哪就能由着程氏来给她孙子胡乱弄些吃的来!

刘姨娘也是心中恼怒,只觉得叶颂青的出现硬生生将她儿子的美好的前程给截断了,看向程氏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愤恨。

孙姨娘看状,诧异道:“刘姐姐,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她这一问,屋内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看向了刘姨娘,偏偏后者的视线没来得及收回,因此大家都望见了刘姨娘看向程氏时的眼神。

刘姨娘心中慌了慌,无助地看着叶老夫人,却在对方脸上看出了厌恶,刘姨娘心中忐忑,面上却装作毫不在意,哼了声别开了脸。

周姨娘快速地瞥了眼孙姨娘,默不作声地垂着头看桌布上的花纹。

叶老夫人又向自己的嫡长孙多看了几眼,才微笑着同程氏道:“今儿一早,老二就带了名字来给我选,我觉得有几个不错,你也帮忙挑挑。”说着就示意身边的丫鬟将写了名字的纸张拿来。

程氏刚要开口,叶之南抢先说道:“母亲,不用了,孩子的名字已经定下来了。”

“嗯?”叶老夫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冷冷地看着程氏。

程氏见叶之南示意她不要开口,只得默不作声地低头不语。

叶之南说了“罗纱”与“颂青”两个名字,道:“这是岳父大人请了无量方丈取的名字,夫人她忘记同我讲,因此未能及时回禀母亲,还望母亲见谅。”

程氏倒是没想到叶之南这次会维护她,心中惊喜,却也多了些酸涩——看看夫君的反应,再看看老夫人,她清醒地认识到,果然生了儿子就是不同的。

叶老夫人听到是安国公同无量方丈定下的,脸色稍缓,但一想到程氏竟然这等大事都不提前同自己知会一声,心中到底不喜,说了声自己乏了,由周姨娘扶着,领了众人离去。

叶之南将母亲送出院子,就又折了回来,程氏谢过他的好意后说道:“我过两日便给爹爹写封信,告知他这件事。”

叶之南道:“也好。”

待回了老夫人处,等其他人走后,刘姨娘就眼里含着泪跪到老夫人身侧,伏在她膝上啜泣。

老夫人初时还不理不睬,可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又一直合自己的心意,老夫人的心慢慢就软了下来,但觉得不敲打敲打,这丫头有时候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些,于是还是冷了脸说道:“那孩子有没有福气,可不是你这样的身份能说得的。”

刘姨娘愣了下,呜咽声越发大了。

她的身份?她这姨娘的身份还不是姑母求来的?

六年前是姑母向爹爹信誓旦旦地保证,说自己一旦生了儿子就记在程氏名下,还发誓定让自己生下长孙,这样哥哥才肯将自小娇养的自己送来叶府做妾。

谁知人算到底不如天算,后面的誓言姑母已经实现了,可前面那个,到底是没希望了。

老夫人皱紧了眉暗暗叹息。

虽然她疼爱刘姨娘,可也不得不说,国公府出来的姑娘就是不一样,刘姨娘还是不如程氏明白事理。

程氏的孩子是谁?可是安国公的亲外孙!

若是程氏没有孩子那便罢了,可如今有了,那便是叶家与安国公府共同的血脉,日后若是程氏有个三长两短的,单凭叶颂青的存在,两家也不会断了联系。

回想起程氏那苍白的脸色,老夫人心中一动有了个想法,只可惜贴身照料程氏的是安国公府安排的大夫,她没法得知详细情形,只得按捺了下来不说出口。

想到自己这样淡定,再看看依然在哭闹的刘姨娘,老夫人心头又对她产生了几分不喜。

谁说外甥像姑姑的?

若她能多像自己几分,今儿个就不该说那样的话!

往日里程氏没有孩子便也罢了,如今她生了嫡长孙,自然就能硬气许多。若程氏向安国公府抱怨几句惹得两家有了罅隙,少不得日后花更大力气去修补。

拍拍刘姨娘的手示意她别再闹了,待刘姨娘站直了身子,老夫人扬声唤人进来,说道:“你去将我那套金镶红宝石的头面给夫人送去。”

刘姨娘怔了下就要开口,老夫人看她一眼她赶紧闭上嘴,待丫鬟领命下去后,刘姨娘绞着帕子说道:“姑母,这个我问您要了那么多次你都不肯给我,如今却给了她,我可不依!国公府肯定给了她不少好东西,她都藏着掖着……”

“若不是你刚才那样说,我犯得着将这好东西给了她?”老夫人念着那头面,心里也肉疼得很,可又想到前些日子亏待程氏的地方,一心想堵住程氏的嘴,便琢磨着只得如此了。

刘姨娘恍然意识到,姑母这是要表现重视程氏起来了。不管老夫人是真心还是假意,但结果就是,那套东西自个儿是别想得到了。

想起往日里自己在程氏面前使性子,程氏也没敢在叶之南与老夫人面前说什么,而且有时候她问程氏要一两样东西,程氏也大都给了她,刘姨娘就想去她那儿闹闹,指不定程氏自己就将头面送给自己。

但是又怕此刻在风头浪尖上,她自己去要的事情若是被老夫人知道了少不得要被怪罪一番,刘姨娘琢磨了下,计上心头,笑盈盈拜别了老夫人,转而去了孙姨娘那儿。

☆、4事在人为

叶之南正要从暖春院离开,听人禀报说老夫人送了东西来,就停了步子。

程氏示意春露将匣子打开,叶之南看到里面的东西就愣了,欣喜地捧了匣子来给程氏看,笑道:“你瞧,母亲其实还是疼爱你的。”

这些年自己怎么过来的,特别是妾侍一个个有孕产子后,老夫人待自己的态度如何,程氏心中有数。

她不知老夫人是想堵住她的嘴不让她将在府里被亏待的事情说出去,只以为老夫人如今肯送这样贵重的东西来,不过是看在她生了嫡长孙的面子上罢了,八成是做给安国公府看的,便微笑着谢过送东西过来的金燕,赏了她后吩咐春雨将人送出去。

待金燕走后,程氏抚着匣子半晌,终究叹一口气让春露将匣子收起来放好。

就算这东西贵重又如何?

若是真情实意,半分东西不给她,她也欢喜。若是虚情假意,送她座金山,她也高兴不起来。

叶之南见她这样“不领情”,就有些不满起来。

想到往日里老夫人明里暗里给程氏使了不少绊子她都忍了下来,怎的如今母亲肯主动示好了,她竟然也半点都不欣喜的?

叶之南不由埋怨了程氏几句。

程氏不是喜好搬弄是非的性子,便只是笑笑,并不解释什么,转而问起叶之南想要吃些什么,她吩咐人去准备。

叶之南闻言脸色便有些不太好看了,硬憋着口气让程氏要知礼,长辈这样待她,她该如何如何,语气貌似温和,说的话听起来也好像在情在理。

程氏不想在叶之南面前说老夫人的坏话,更加地沉默不语,谁知这愈发激怒了叶之南,当即他连温和的表象都要装不下去,声音拔高了起来。

这便吵醒了罗纱。

她没听到父母前面的对话,虽然不知道事情的起因,但她了解叶之南,晓得叶之南话说到那个份上就是极生气了,偏偏母亲还不像前世的孙姨娘那样会温声软语地讨叶之南的欢心,也根本丝毫都不为自己争辩。

罗纱便有些急了,她只恨自己过于幼小连话都说不得,琢磨了下,也只得放声大哭。

见她哭了,本已睡着了的叶颂青也哭了起来,两个小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似是在比着看谁的更响亮。

一时间屋子里全是小孩子的哭叫声,偏偏方才叶之南念叨的时候下人们已经识趣地退了出去,此刻叶之南也顾不得头面的事情了,扬声将伺候的人都唤了进来,催促着乳母们来看看孩子到底是怎么了。

这边正屋中忙得一团乱麻,那侧暖春院的西跨院中,一簇簇菊花开得正好,中间那溜房屋中隐隐传出人声。

“要我说,你今儿个也不该在夫人面前明着这么做,可惜我来不及拦你,你就说出了口。唉,都怪我,想到得太晚了。”

“好了好了,这怎么能怪到你头上?我知道你心肠最好,当初你也叮嘱过我这次不要乱来,是我没记住你的话。”

刘姨娘制止了满脸歉意的孙姨娘,讲起老夫人送程氏的那样东西,“……我听父亲说起过,那可是老夫人嫁妆里最体面的一样首饰,如今却给了……”她朝程氏的方向指了指,撇撇嘴,“也太可惜了些。”

她又抱怨了许久,孙姨娘只静静听着,并不开口。

过了许久,刘姨娘才停歇了下来。她看着孙姨娘,欲言又止,心里的话到底有些不好开口,可不找孙姨娘,她又不知能寻谁去说。

将话在心里又溜了一圈,刘姨娘期期艾艾说道:“好妹妹,你一向是最最有主意的,这次能不能帮我想个办法,将那头面弄过来?”

孙姨娘歉然道:“我能有什么本事?上次的事儿我还没跟姐姐和老夫人道歉呢。若不是那老道道行不够,也不至于……”

“这能怪得了你么?老道已经算出会生个丫头了,哪儿就知道她还再生出个儿子!”

刘姨娘讲了自己的苦恼,又求了孙姨娘许久,孙姨娘才满脸为难地说道:“要说主意,我是没有的,只是你若真想将那东西要来,我倒是可以给你提点意见。只是这些话,我也不知当不当说……”

刘姨娘自然要她说下去,孙姨娘就道:“这事要做成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只要老夫人不喜那东西在夫人那里搁着就行了。”

一听这话,刘姨娘刚提起的兴致就跌了下去。她挥着帕子朝面上扇着风,没精打采地说道:“哪儿那么容易?她如今生了儿子,可了不得。”

“也不见得,”孙姨娘笑着说道,面上满是坦然诚恳,“事在人为嘛。”

刘姨娘闻言,怔了下,而后攥紧了帕子欣喜地看向孙姨娘。

时间飞逝,特别是对于初生的孩子来说,吃了睡睡了吃,一个月仿佛眨眼间就过去了。

叶罗纱这时已经能够基本看清眼前的东西,此刻她被程氏横着抱在怀中,张眼看着母亲白中透着红润的笑脸,心却是慢慢往下沉。

前世之时,据说母亲是生下她和哥哥后身体耗损过大而故去的,而母亲去世的日子,不过是比她们兄妹二人的生辰晚了三个多月而已。

这辈子罗纱刚刚出生的时候,也恍惚着听陈妈妈说起过母亲身子不太好,要好好将养的话,只是她是初生小儿的身子,实在是没有精力去细想这些,常常是冒了几个念头就又睡过去了。

如今看着母亲不错的气色,罗纱的心揪了起来。

此刻看来,母亲的身体恢复得还是不错的,那么前世之说,不可尽信了。

但,若不是因为生产而导致的身体过于虚弱,那为什么母亲会在短短两个多月后就这样去了?

这样担心着,她往程氏怀里拱了拱,感受着生母温暖的气息,叶罗纱头一次这样痛恨自己的重生。

为何她偏偏是个婴孩!哪怕只有一两岁,只要能跑能跳,她便能想方设法尽最大的努力来用自己的方式护着母亲。可现如今,她只能这样被人抱在怀里,什么也做不成!

似是感受到罗纱的焦躁不安,一旁躺在床上的叶颂青也开始哼哼唧唧,看罗纱侧过脸瞪他,他就也不叫了,反而裂开嘴朝罗纱笑。

真没出息!罗纱又狠狠瞪他一眼后,听到程氏在耳边噗嗤一笑,罗纱紧绷的心瞬间软了下来,细细一琢磨,才发觉自己方才钻了牛角尖。

若她不是重生在这时,恐怕根本无法见到母亲,有这懊恼的功夫,倒不如好好提防着点儿母亲身边的人和事!

只是……她这身体真的是太小了些……

烦闷的罗纱转眼见叶颂青还朝着自己傻笑,顿时更火了,面露凶光去瞪他。

可堪堪才一个月大的孩子,能凶到哪儿去?叶颂青只当罗纱在同他玩,笑得更开心。

程氏见两个孩子一个笑眯眯的另一个却像在愁眉苦脸,就笑着摇摇头,仔细地给他们掖了掖被角,又点了点他们的小鼻子,才侧过脸细问两位乳母孩子们的吃睡情况。

先是陈妈妈讲了罗纱的情况后夸了她乖巧听话,而后王妈妈笑着说了叶颂青吃得好睡得好。

“可是小少爷其他都还好,就是太黏姑娘了,每日里醒了后必须见了姑娘才肯乖乖听话。”陈妈妈笑着接道。

她与王妈妈不同,在程氏面前说话少了许多顾忌。

当年跟着程氏来贺府陪嫁丫鬟里,陈妈妈是年纪最大的,来了不多久就嫁了个府里的管事,如今她小女儿刚满周岁,便回到程氏身边给孩子做乳母。

本来她的意思是她来照顾叶颂青,但程氏却让她照顾罗纱。

“她生下来就比她哥哥弱,由你来照顾,我更放心些。女孩子家和男孩子可不一样,我这女儿啊,可是要娇养的。”

当时罗纱刚巧醒了,听了程氏同陈妈妈说的这些话,登时眼泪就出来了,她自己也说不清是因为母亲对自己的偏袒爱护,还是因为那“娇养”两字。

此刻程氏听陈妈妈说两个孩子感情好,心中高兴,看着一双儿女心满意足地道:“他俩可是孪生子,我怀着他们的时候两人就是在一起的,自然情分和旁的兄妹不同。”

罗纱一听母亲也说自己和叶颂青感情好,不禁想到了这家伙前世的纨绔样子和在她面前时那撒泼耍赖的性子,就斜了眼去瞪他。

哪知道那小子根本不领情,蹬着小腿乐呵呵地朝她笑,毫不在乎罗纱的冷眼,这让罗纱非常有挫败感。

这时不仅是程氏,连两位妈妈也发现了俩孩子一个苦恼一个笑眯眯的样子,不禁齐齐指了罗纱兄妹俩笑作一团。

罗纱到底是女孩子好面子,又暂时没法给叶颂青好脸色看,索性嘟了嘴闭上眼不理会她们,谁知程氏她们见状笑得更是开心。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啊?”李姨娘还没进屋就听到了几人的欢笑声,便笑问着走了进来,只是她刚进到里面就皱了眉,问春叶道:“怎么伺候夫人的?怎的屋子里冷成这样?还不快添些炭去!”

春叶刚要领命下去,被程氏叫住了。

“是我让她们别把屋里搞那么热的。才不过十月的天,怎的就需要热成那样了?我觉得这样刚好,省得屋子里太闷,把人都憋坏了。”

“可夫人这时候最是不能冷着的时候……”

“都满月了,不用那么紧张,来让我看看孩子们。”程氏笑看着李姨娘的两个孩子说道。

李姨娘见程氏坚持,只得听了她的,又将身边的小姑娘轻轻往前推了推。

那小姑娘年岁尚小,却按着礼数规规矩矩地朝程氏行了礼,“语芙给母亲请安。”

程氏温和地问了她几句话,她都一一答了,程氏便赞扬了她几句。

语芙很高兴,乐呵呵地接过程氏让春雨捧上来的果子,谢过程氏后自去一旁吃了。

程氏见李姨娘怀中抱着的孩子还在睡,就让她将孩子放到床上。

“这可不行,他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和少爷姑娘同塌睡呢。”

“什么身份?他们可是亲亲的兄弟姊妹……”见李姨娘还是不肯,程氏佯怒道:“如黛,你如今是不听我的了?”

见程氏好似生气了,李姨娘只得局促地将孩子放到了床上,又转过脸向陈妈妈问了好。

她是陪嫁丫鬟中年纪最小也是最漂亮的,来到叶府后,程氏与几位姐姐都护着她对她颇为照顾,李姨娘一直将她们的情谊记在心里,如今虽然做了姨娘也是半个主子了,但她在陈妈妈面前依然是以姐妹礼相待。

☆、5决定

罗纱自李姨娘进来后就开始盯着李姨娘母子三人猛瞧,她自然是知道这是四姑娘语芙与三少爷怀墨,前者比她大两岁,而怀墨不过五个月前才出生。

见语芙吃着果子望向自己,罗纱就朝她笑了笑。

前世之时,李姨娘去世得早,她的一双儿女性子宽厚,虽然在孙氏的刻意挑唆下不与罗纱亲近,但也不曾因她哑了而落井下石,有时旁人欺负罗纱,只要他们在场,就必定会帮罗纱说话,这对罗纱来说,已经是极其难得的了。

此时的语芙虽然看起来乖巧懂规矩,可到底是小孩心性,虽然李姨娘叮嘱过她要她少说话不许乱跑,但见罗纱朝自己笑得可爱,她便咬着果子扭着小身子跑到床边来瞧罗纱,等李姨娘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在捏罗纱的小手了。

李姨娘忙扬声呵斥她。

由于李姨娘最为受宠,所以叶之南去她那边的时候最多,语芙也一向得爹爹的宠爱,大都是被捧在手心里的极少被这样训斥,登时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了。

程氏忙示意春叶拿了帕子给语芙擦眼泪,埋怨李姨娘道:“孩子还小,你有话好好说,况且她只是要同罗纱玩罢了,犯不着生气。”

“姑娘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

“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她们是姐妹!”程氏见李姨娘的气还没消,知道她是因为心中一直敬着自己的所以才这样,不由心中一暖,拉过语芙的小手,对李姨娘说道:“她们二人是姐妹,并无主仆之分,你,可明白?”

“可是我……”

程氏不再说话,一直静静看着李姨娘,直到她咬着嘴唇轻轻点了点头,方才露出笑容,但心里却是暗暗叹气。

李姨娘是个直性子的,程氏单看她神色就知她心里头并没真正想通,但往后只要李姨娘明面上让人揪不出错处来,就也随她去了。

语芙怯生生地站在李姨娘身侧,但不敢乱动罗纱了。

罗纱倒也没太大感觉。

虽然她对语芙印象还好,但也仅限于此,毕竟她们二人的情分并不太深。

罗纱一侧过脸,才发现叶颂青正流着口水乐呵呵盯着自己瞧,看看一旁躺着的安静秀气的怀墨,再看看自己的哥哥,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难怪当年不管孙氏怎么挑唆,怀墨旁的不说起码还是个好人,偏偏自己哥哥叶颂青就不成气候了。

自己这哥哥,分明就是个傻的!

看那口水,都快成河了!

这时春露急匆匆跑了进来,禀道:“刘姨娘来了。”又小声说道:“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她话音刚落,刘姨娘便出现在了门内,春露便退到了门外。

原本一屋子人气氛正好,偏偏就有人来捣乱,程氏心中一阵厌烦,虽懒得应付她却又不能明着赶她走,只得硬吞下这口气,淡淡问道:“不知妹妹前来,有什么要事么?”

“我是来看看那副头面的,听闻老夫人将她给了姐姐,妹妹我可还没捞着好好看看呢。”

程氏最是不喜刘姨娘这样夹枪带棒说话的样子,只是程氏身为国公府嫡女,什么好东西没见过?那副头面虽然极好,可比那好得多的东西她也是见过用过的,便不屑与刘姨娘争些口舌上的便利,让春叶将东西取了来摆到刘姨娘面前。

“你自己看罢。”

如今有外人在场,程氏没了说笑的心思,只轻声逗着几个孩子玩儿,李姨娘和陈妈妈也闭嘴不言语了。

刘姨娘也没注意到其他人在做什么,全副心思放到了眼前之物上。

这副红宝石金头面,刘姨娘往年想要瞧上一眼都要磨老夫人许久,如今程氏却轻轻巧巧就让她看了……

刘姨娘越看越喜欢越看越不舍,最后咬着牙将东西上上下下又打量了一番,才硬是憋出个笑来,说道:“唉,其实我生了怀瑾后,老夫人就说过要将它给我来着,只是我想着这头面跟了老夫人这许多年,老夫人喜欢它喜欢得紧,就没要。如今姐姐你得了它,倒也不错。”

程氏只管哄孩子,李姨娘看不过去扬起脸来想要开口,被陈妈妈拉了一把后也只得闭口不言。

刘姨娘见没人理她,跺了跺脚,说道:“你也别太得意,如今不过是你刚生了孩子,老夫人看在你那孩子是安国公的外孙份上,才给了你这样好东西,你可别当是老夫人疼你!”

程氏这回倒是真乐了,被气得。

“我本来还没想明白的事儿,如今被妹妹一提点,倒是恍然大悟了。”说着让春露拿了支赤金簪子出来,程氏将它递到刘姨娘面前,笑道:“真是辛苦妹妹了,大老远跑来就为了专程来给我解惑的。”

从刘姨娘所住的西跨院到这里哪儿就远了?程氏不过是讽刺刘姨娘罢了,刘姨娘如何听不出?

她顿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冷笑说道:“姐姐当我是为了讨要这点子破东西才来的?好心当驴肝肺!”说着又觉不甘心,一把抓起那赤金簪子来丢到地上,这才跺跺脚走人了。

待她走后,陈妈妈指了门说道:“她当人都是傻的?谁都知道她为的是那头面!”

程氏让人捡起那簪子,放在手里看了看,也不知想到什么,嗤笑一声,不甚在意地随手将那簪子丢到了春露捧着的妆奁中,说道:“她既然这么想要,我还偏不给了。”便与李姨娘她们谈论起了孩子,不再提及方才刘姨娘到来之事。

第二天摆满月酒,一大早老夫人身边的丫鬟金燕就来了暖春院,说老夫人想让程氏今日里戴上那副红宝石头面。

程氏昨日被刘姨娘一闹,短时间内根本不想理会那个头面,况且她已经收到了哥哥的信,说是今日要到,更是懒得同老夫人她们纠缠这些个琐事,待金燕走后,该怎样打扮还是怎样打扮,只沉浸在见到兄长与嫂嫂的喜悦中。

陈妈妈有心想劝,谁知她还没开口,程氏就示意她不必多说。

“我心里有数。”

看夫人对此事颇为不耐烦,又见她难得一见的开心样子,陈妈妈也不好这个时候扰了她的兴致,只得将满腹心思放回了心里。

叶罗纱昨日就在担心母亲不知为何会在几个月后逝去,因此无论什么不对劲的事儿她都要在脑子里过一遍。

昨日刘姨娘来闹她本不甚在意,可是今日里祖母又特意让母亲来戴上那头面,再想想昨日里刘姨娘的到来,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本来母亲或许还会听祖母的,可经过昨日之事,显然母亲是不会乐意的。那么……会不会正好合了那些人的意?

若是祖母因为母亲不听她的话而生气,以父亲的性子,定然是帮祖母不帮母亲,这样一来,由于生了嫡长子而缓和了没多久的关系,怕是又要紧张起来。

这样想着,罗纱也不管刘姨娘到底是为了什么,是那头面也好不是也罢,总不能让母亲再陷入不利的境地。

可她年纪太小说不出话来,只得咿咿呀呀嚷嚷着指着那头面。

陈妈妈哄她,她蹬腿不干,无奈之下又是大哭,谁劝也不行。

程氏只得拿起来那头面,罗纱见状一下子不哭了,可程氏一放下她就继续哭。

“或许姑娘喜欢夫人戴上这头面?”陈妈妈试探着说道。

程氏不甚在意,只为了哄罗纱试着戴上了,哪知罗纱见状便笑着拍手,如此几次之后,程氏就愣在了那里。

陈妈妈赶紧说道:“姑娘的心里怕是明白着呢,生怕夫人不领情,惹了老夫人不高兴。”

程氏就笑:“她才多大点儿,不过是看这头面上的宝石亮晶晶的好看罢了。”却是有些踌躇了。

陈妈妈趁机说道:“可若是夫人今日戴了它,舅爷看到老夫人舍得将这样贵重的首饰给了夫人,定然觉得老夫人疼爱夫人,回去后同国公爷一说,国公爷也能放心不少。”

她知道程氏一向不想让娘家人知道婆婆薄待自己之事,便如此这般说了一番。

程氏默了片刻,将那物放下后又拿起,怔怔看了半晌,终究是深深叹了口气,“罢了,今日是大日子,这东西倒也算精致,那我便……戴上一戴吧。”

☆、6一盏茶

程氏一进屋,老夫人就望到了她头上戴着的红宝石头面,老夫人心中颇有些得意。

方才她吩咐金燕去传话的时候,刘姨娘还说什么程氏说不定看不上这头面不见得肯戴。老夫人当时便有些听不惯刘姨娘的话。

自己这副头面,可是一顶一的好!谁会瞧不上?

可想到程氏在国公府是极其受宠的,见过用过的东西会是怎样一副奢华情形,老夫人心里就也有些没底。

如今看到程氏果真戴上了,老夫人憋闷了一早晨的心顿时舒坦了许多——就算是国公府的姑娘又如何?还不是得乖乖听话!

但她面上却不显,只端着架子似是不在意地问了声:“来啦?”

程氏答了声“是”,规规矩矩行了礼后,静静立在老夫人身侧。

老夫人见状心中更是欣慰。

大家族里果然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光是“知礼懂礼”这四个字就能甩开刘姨娘她们一条街了!

这时陈、王两位妈妈抱了兄妹俩过来给老夫人行了礼,待她们起身后,就被老夫人唤去了身边。

留下两位妈妈抱着孩子们守在老夫人身边接受其他人的赞美,程氏转身来到茶水间,谁知一进门才发现周姨娘也在那里。

周姨娘行了礼后便要离去,只是走到了门口又驻了脚,回过头看程氏泡茶。

稍等了片刻,待程氏弄完了,周姨娘又折了回来,将手中茶盏放到程氏面前的桌上,似是迟疑了一番,才轻声说道:“夫人用我泡的这杯吧。”

程氏并不答话,只静静地看她。

“我比较了解老夫人的口味。”周姨娘也不多说,笑了笑留下东西便离去了。

春叶看程氏望着门那边,端起周姨娘留下茶盏问道:“夫人,要不我把它倒掉?”

程氏又盯了门口片刻,将方才周姨娘的所作所为在心里过了一遍,说着“不必”,将那茶接了过来。

周姨娘往年时候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丫鬟,为人一向腼腆内敛不多言语,深得老夫人喜爱,因此几年前叶之南收侍妾之时,她就被老夫人送去了叶之南身边伺候。

虽说她没生下儿子,可三姑娘语梦出世后,老夫人依然做主将她抬为了姨娘,可见周姨娘在老夫人跟前还是很说得上话的。

只是此人向来是对于一切事情秉着置身事外的态度,即便没有和程氏对着干,却也没怎么亲近过她。今日这样明显的举动,是不曾有过的。

其实方才周姨娘今日这番作为有些蹊跷。

她知道老夫人的口味,可程氏也知道,其实但凡和老夫人亲近些的人都知道——

老夫人嫌茶苦,喜欢在里面加一些糖。偏偏老夫人又不想让客人们知道这点,所以她的茶一般都是弄好了再单独端过去的。

平日里这种事都是周姨娘或者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金燕她们在做,可一般这样重要的日子里,老夫人都是让程氏去的,早已成了习惯。

程氏不得不想着,周姨娘或许是沏好了茶专门在等自己?

到底是为什么呢?

难道她要害自己?

程氏想到往日里那个跟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温和恬淡的少女,轻轻摇了摇头,觉得不太可能。况且,周姨娘真的有心要害一个人,哪儿就会那么明目张胆地了。

那么因为生了叶颂青,所以才这样?

程氏觉得这个可能性倒是较大。

毕竟周姨娘的态度,极有可能代表了老夫人的态度,而老夫人这些日子来待自己是如何转变的,程氏心中有数。

这样一想,程氏虽然还有些忐忑,但到底踏实了些。

这时又有丫鬟进来,见程氏在屋中,忙不迭地行礼。

程氏这才觉得自己在这儿耽搁的时间太久了,朝丫鬟微微颔首,端着茶盏往外走。

就先这样吧,走一步算一步,不试上这么一回,她怎能知道周姨娘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程氏进屋时,老夫人正同几位年纪颇大的夫人们说笑,见程氏进来了特意看了眼她的手,瞧见了她手中端着的东西,老夫人脸上的笑意就多了几分。

程氏心中稍安,向其中几位长辈问了好,将茶放到了老夫人身前桌上。

“我这媳妇儿啊,知道我和旁人的口味不同,特特来泡了给我喝的,老姐妹们可别介意啊!”老夫人哈哈笑着,也不同人讲起自己那和人不同的口味是怎么回事。

在其他夫人交口称赞程氏、说老夫人好福气的时候,老夫人端起茶盏来。但是,仅仅只喝了一口,她就皱起了眉,偏过头睃了程氏一眼,又故作无事地同身边的夫人说笑了。

程氏被方才老夫人那一眼里包含的寒意惊得退了半步,见那茶被老夫人搁在旁边再不肯多沾一丁半点儿,程氏垂下眼,掩去自己眼中的失望。

好在方才她心中已经有了些底,所以也不至于太过于难过。

周姨娘给老夫人泡茶泡了十年,老夫人必然可以一口喝出来。

只是看了老夫人的反应,程氏有些心寒。

就算是周姨娘替自己泡的又是如何?老夫人所希望的,也不过是自己端过来,在众人面前摆摆婆婆架子罢了,犯得着这样计较是谁泡的?

她这样想着慢慢挪到了墙边,转过身一抬眼,就见刘姨娘从外面走了进来。

老夫人一见到刘姨娘,整个人的神色都不同了,虽说还是那般端庄地笑着,但眉眼间添了许多程氏从未得到过的宠溺之色,使她的笑容瞬间鲜活自然了起来。

压根就没看见程氏的刘姨娘径直走到了老夫人跟前,也不知她说了什么,两人笑作一团,一旁的夫人们就也凑着笑说了几句。

望着那边的和谐景象,程氏就朝周姨娘那边看去。只见周姨娘好似不经意地在她和刘姨娘之间扫了一眼,程氏突然有些明白过来周姨娘的用心。

或许,这是在提醒自己看清现实。

刘姨娘不管做过什么,在老夫人心中仍然是好的,老夫人心里头最疼爱的,还是刘姨娘。

而她自己……

不过是一杯茶而已,老夫人就可以横眉冷眼地待她,前些日子的好脸色,仅仅是看在嫡长孙的份上,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一旦老夫人对她有任何不满的时候,是绝不会压下这口气的。

如果是寻常的事情,程氏自己也想得透,周姨娘大可不必如此费心。如今周姨娘这样特意提点,怕是有什么事需要程氏自己尤为注意,而且还是和刘姨娘有关系。

可会是什么事呢……

程氏再看向周姨娘,可对方此时只是本分地在那边站着,瞧见有哪个伺候的不得力,她便过去指点一二,根本不再忘程氏这边看上一眼。

程氏暗暗叹口气。

周姨娘是老夫人的心腹之人,如今她愿意主动提醒自己,已经是尽了力了,再多,怕是问不出什么的。

可周姨娘这样谨慎的人,泡的那杯茶会不会暴露了她自己?

程氏这才觉得那杯茶或许并不像自己刚才所想的那般。

她毫不犹豫地走向前去,默默撤去老夫人面前的茶盏,垂首微笑着说道:“这杯冷了,我给母亲重新沏一杯。”也不管老夫人脸色如何,就这样走了出去。

出了屋子,程氏观望了下四周,看没有旁的人,就端起茶盏偷偷抿了口茶,结果一入口就差点就喷出来。

好甜,甜得有些腻人了。

果然,周姨娘这杯根本尝不出是她泡出来的。她要的,不过是让程氏看清一个结果而已。

程氏这才放下了心。

如此……很好。

“夫人,夫人……”

看着春雨边喊着边跑过来,程氏沉声斥道:“有话好好说,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

听了她的话,春雨步子稍缓,只是脸上的喜色怎么也遮不住。待走到程氏跟前,春雨急急喘息了几下才稳住气息,高兴地说道:“夫人!舅爷他们到啦!”

程氏一听,愣了愣,点点喜色溢上了脸庞,“当真?哥哥和嫂嫂已经到了?”

春雨用力点点头。

程氏将茶盏往春雨怀里一塞,不管不顾地往二门那边跑去。

春雨拿了茶盏刚要离开,原本跟在夫人身后离开的春叶又折了回来,拿过春雨手中的茶盏说道:“你跟着去伺候夫人吧,我去给老夫人沏茶。”

春叶是

程氏身边最得力的丫鬟,其他几个一向是听从她的安排的,况且春雨并不知其中曲折缘由,不曾多想,“哎”了声赶紧追程氏去了。

里面的罗纱被陈妈妈抱在怀中被夫人们称赞着围观着,心里却也是在惦记着今日舅舅他们要来的事情。

前世里对舅舅的记忆还停留在儿时,早已模糊,如今能够重见,不得不说,她也是激动非常的,此刻她舒服地躺在乳母的怀里,一心一意地拼凑着前世中关于舅舅的点滴回忆——即便也只剩下了零星片段了。

罗纱正神游天外,突然一股陌生的胭脂香气扑鼻而来,引得她连打了几个喷嚏,接着身子晃了晃,就来到了个陌生的怀抱。

她抬眼看清了抱着她的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女人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7世子来了

此时的孙姨娘还没有罗纱前世的印象里那样懂得打扮。

在罗纱的记忆中,继母孙氏后来用的都是极好的胭脂水粉,可没有这样呛人的味儿,如今的孙姨娘用的显然不是什么上好的货色,那熏人的味儿一**地过来,引得罗纱忍不住想打喷嚏,偏偏又打不出来,登时眼泪就冒出来了。

孙姨娘一看自己刚抱了罗纱,罗纱就流泪,忙抬手去给她擦去。

罗纱正泪眼朦胧着呢,就模糊着瞧见孙姨娘的手朝自己脸上摸。

这女人是谁?是上辈子害得自己兄妹两人无法好好活着的人!

罗纱怎会轻易让她摸了去?她火气“蹭”地下就冒了上来,不管不顾地朝着孙姨娘的手狠狠咬了下去。

可她忘记了,自己才一个月大,连牙齿都没长出来。

于是在众人眼中,罗纱瞪着水汪汪的眼睛,张开可爱的小嘴,轻轻吮了下孙姨娘的手指头……

“哈,瞧这姑娘,一看就是个伶俐的。”一位圆脸的夫人指着罗纱,笑得温和。

就有位穿了牡丹团花褙子的夫人在旁边附和。

诸位夫人大都是有孩子的,瞧见方才罗纱的可爱样子,不由都笑了起来,以此为话题,热切地聊起了儿女经。

夫人们都不喜欢这些姨娘妾侍,所以方才刘姨娘来了、孙姨娘也紧跟着凑过来后,她们便不太爱开口说笑,只是同老夫人客气地讲上两句,气氛一时冷了不少,此时罗纱一闹,气氛方缓和了下来。

老夫人本来是想为刘姨娘安排打算的,没想到被孙姨娘抢了风头,便有些责怪刘姨娘不识大体,就不满地去看刘姨娘。

抱着叶颂青的刘姨娘羡慕地望着孙姨娘,见她抱了罗纱同夫人们笑得开心,心中颇有些嫉妒,偏偏又瞧见老夫人看向自己时的眼神,刘姨娘顿时觉得委屈,心里有些怨老夫人。

方才她想着去抱更为乖巧的罗纱来着,是老夫人用眼神示意她去抱叶颂青,她才转而抱了这小子。谁知叶颂青到了她怀里后便拱来拱去的,一点都不安分,偏偏孩子还小,她又不敢使大力气去按他,因此抱得颇为辛苦,哪还顾得上逗他玩?

也不知这样小的娃娃哪儿来的这样大的精力去闹腾!

刘姨娘越想越心中不爽。难道是她不想和这些夫人好好说话的吗?

平时程氏办个赏花宴什么的,她们这些姨娘基本上没有出场的份儿,自然不太接触得到这些当家主母们,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她可不想错失,但叶颂青不配合,她有什么办法?

这边刘姨娘心中难过,另一边被孙姨娘抱着的罗纱心里也不舒坦。

那些夫人们聊天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事没事就提起她方才那一口,夸她机灵夸她有力,这也就都罢了,好歹还能搭上个边儿——怎的还有人因为那一口而赞她以后定然是个美人的?

绝望的罗纱瞬间想死的心都有了。

那饱含着自己的怨恨与愤怒的一咬怎的成了这种结果?

这些人,都什么眼神、什么理解能力啊……

这时金莲匆匆走了进来。

“大舅爷、大舅奶奶到了!”

老夫人听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安国公府的世子爷来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她怎的没听说过他们要来?

老夫人惊喜地站起神,可由于起得太猛,眼前黑了下,顿了

顿才稳住身子,“到哪儿了?”

“进院子了!”

老夫人急急忙忙就让人搀了她准备出门亲自去迎,谁知刚走到门口程瑞达就进了门。

程瑞达显然没料到此刻门边有人,差点和慌张着往外走的老夫人撞了个满怀,他忙让到一边搀住老夫人,笑着连声道歉,说是惊扰了老人家实在抱歉。

老夫人怎敢接受世子爷的道歉?忙说不碍事,转过眼就斥责金莲:“怎的不早点来报!”

金莲低着头不敢开口。

刚才她想说来着,可当时刘姨娘她们抱了孩子正同夫人们说话,所以金莲刚开了个头就被老夫人打断了。如今眼看世子爷已经进到院子里,她这才觉得慌了,赶紧不管不顾地来说,结果又得了番训斥。

“是我让她们不用提早来打扰老夫人的。”程瑞达退到一旁,看了看委屈的金莲,侧过头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已经去到老夫人身旁搀着婆婆的程氏,才笑道:“老夫人近来可安好?”

“好,好着呢,劳世子爷担心了。”老夫人同程瑞达一同往里走着,笑得心满意足,连走路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直到与程瑞达一同坐下后,程氏亲自捧来茶水,老夫人才惊觉不该在程瑞达面前让程氏做这些,忙说道:“同你嫂嫂她们去说说话吧,我这儿又不缺人伺候,看你,平时就让你多歇着,你也不肯。”

见自己说了这话后,程家世子夫人穆氏才微微露出笑容,老夫人心里就有些怨程氏。

平日里也就罢了,既然世子爷和世子夫人都来了,她怎的不去陪他们,反而还上赶着来做这些事儿?这不是明摆着在国公府人的面前打她们叶府的脸么!

此刻的程氏见到了兄嫂,心情极好,自然不愿去猜婆婆到底是怎么想的,见老夫人发了话,就拉了穆氏到一旁说话。

但是姑嫂两人谈了没几句,便有下人来询问摆宴的相关事情,偏偏掌权的老夫人此刻满心满眼里只想着去讨好世子爷,下人就踌躇着不敢上前。

程氏思量了下,也只得先着手处理府中琐事,顾不得日后婆婆会不会气恼她插手这些。

穆氏将一切看在眼里,却是有些为程氏不值。

这妹子当年可是被整个国公府捧在手心里疼的,到如今,却也落的个需得小心翼翼看婆婆脸色的境遇。谁说女人都会走这样一遭,但她当时明明有更好的选择的,自家哥哥再怎么说,也比这叶家二子要强上许多……

望了望程瑞达,穆氏叹息一声。

也罢,若当初程氏真嫁给了自家哥哥,自己就无法嫁给程瑞达……这样想想,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该不该替程氏难过了。

“这就是那两个孩子?罗纱和颂青?”穆氏不愿再想,转眼即看见两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小娃娃,笑着抱起其中一个向抱着孩子的陈妈妈问道。

这孩子正是罗纱。

穆氏一低头,刚巧看到这小娃娃正盯着自己猛瞧,细细看了片刻,她笑道:“好亮的眼睛,像我们程家的孩子,以后必定是个小美人儿。”

罗纱本来还记着前世里安国公府与叶家老死不相往来的事情,不知这舅母是个怎样的脾性,被她抱在怀中后颇有些紧张,被她一夸后渐渐放松了下来。

旁人也夸她漂亮,舅母也夸她漂亮,可不知怎的舅母的话在罗纱听来就觉着特别顺耳、舒坦。

那边程瑞达能模糊听到妻子的说话声,旁的没听清,兄妹俩的名字却是入耳了,他就想起妹妹信中提到的一件事,在与老夫人交谈时便装作顺口地说道:“……当初这俩孩子的名字还是父亲同无量方丈取的呢,想着若是男孩子便叫颂青,女孩子便叫罗纱,哪儿知道两个名字居然都用上了。”

老夫人听了这话,原先对取名之事留下的最后一丁点儿怀疑也烟消云散了,忙说道:“实在是太麻烦你们了。我们叶府何德何能,居然劳烦了国公爷和无量方丈来给孩子亲自取名,着实……”

“无妨,”程瑞达听不下去,打断了老夫人未说完的话,扫了眼程氏,暗暗叹息了下,才又摆出了笑容,说道:“孩子们是父亲的嫡亲外孙,应该的。”

老夫人一听世子爷这话,顿时笑得更加舒心了。

果然国公府是极其重视这两个孩子的,她前段时间的做法,果然对的。

思及此,老夫人又琢磨着,等下得好好敲打敲打刘姨娘才行,不然再任由她这样下去,若是被国公府的人见了,非得恼了不可。

毕竟,当初叶家可是答应了安国公,就算叶之南纳妾,也只选那些性子柔顺平和的。

这边老夫人高兴地与程世子套着近乎,在屋子另一边,罗纱也是心情极好。

穆氏那一抱成功将她从孙姨娘的手中解救了出来,罗纱一来不用再和孙姨娘挨那么近,二则不用闻那呛鼻的胭脂味儿,顿时感激地朝舅母乐呵呵地笑,还开心地眯起了眼。

穆氏连生了三个儿子都没捞着一个女儿,此刻见罗纱喜欢自己抱着,顿时觉得与她亲近了许多,不由将罗纱抱得更紧了,也不让其他人接手。

“姑母……”

这时穆氏身边传来了小孩子的声音,软软的糯糯的。

这声音这样好听,勾得罗纱心中好奇想去看是谁,可穆氏楼得紧,她转了半天的眼珠子也没有办法看到。

“景安,景霖,来,这是你们罗纱妹妹。”

随着穆氏的轻唤,一位温和白净的男孩子站到了罗纱眼前。

听到“景安”两字,罗纱就蓦地瞪大了眼。

她怎么就忘了这茬了?自己的舅母穆氏……

转眼看着那乖巧的男孩子,罗纱将“穆景安”三个字在心里反复默念好几回,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便是他吗?

前世里那个和她有缘无分的、脾气暴躁的、瘸了腿的定国公府世子爷……

☆、8穆家景安

罗纱放才只看见了一瞬,就被穆氏挡住了视线。

她努力地扭头,可年龄太小,挣不脱穆氏的怀抱,不成功,好在穆氏也想让自家侄儿认识下罗纱,待两个孩子都来到身边后就将罗纱稍微朝外侧抱着,使得罗纱终于能瞧见方才开口的那孩子——

面皮白净唇红齿白,见罗纱在看他,男孩瞬间就羞红了脸……

这样一个温温和和的羞涩男孩儿,难道就是往后那脾气暴躁的世子爷?

罗纱皱眉地望着他,怎么也不愿将面前这男孩儿同前世听到的恶评联系到一起。

由于沉浸在回忆里,所以连一只小手在自己面前晃了许久,罗纱都毫无所觉。

待她终于回了神,就听身边有男童说道:“姑母,这纱妹妹,不会是个傻的吧?”而后又自言自语道:“唔,纱妹妹,傻妹妹……倒也有几分贴切……”

听到那个“傻”字,罗纱心中的怒火蹭地下冒了出来,偏偏那清脆童声不断地重复着此字,罗纱心中懊恼,侧过头去看,却正巧对上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罗纱登时就愣了。

待她回神的时候,男孩子已经别开了眼,朝着罗纱恭敬作揖道:“穆景安见过纱妹妹。”倒也似模似样。

穆氏噗嗤笑出了声,点着罗纱的鼻尖说道:“我们罗纱好大的面子。”

虽然穆景安好似一本正经,可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刚巧被罗纱看了去。

罗纱暗暗哼了声,想别过头不理他,谁知穆氏却抱了罗纱凑到穆景安身前让他看。

躲是躲不过了,罗纱索性凑着穆景安抑扬顿挫卖弄词句赞扬着她的功夫,好好打量他一番。

五官是极其好看的,与姑姑穆氏的浓眉大眼不同,穆景安更偏向于精致,只是他神情里透着股张扬,硬生生将长相里的那股子媚劲儿给压没了,反而有种跳脱的漂亮。

于是,她就这样看着出了神。

穆景安赞扬了罗纱许久后终于口干,见罗纱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瞧,就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罗纱一个激灵立马反应过来,却莫名被他这亲昵的举动惊出了身冷汗,再去看穆景安,他却已经在拉着穆景霖去向老夫人请安了。

看着两个男孩子站在一处,罗纱才深深觉得,就算穆景安这家伙脾气差了些,可也不得不承认,虽说他年纪尚小,却也瞧得出是极其出众的——只单单站在那儿,便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就算是穆景霖这样漂亮的男孩儿也抢不去半分风头。

罗纱也不明白,怎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不过才五岁的年纪,却是举止有度言谈有礼,一举一动都有着世家子弟的风范,偏偏他一个小小的男孩子,一颦一笑间又有种风流洒脱的韵味,就有了属于他自己的独特气质。

想着方才他微笑时嘴角浅浅的梨涡,罗纱硬生生别过脸再不去看他,却不由得在心中惋惜。

这样风流天成的人,却会在日后变得身体有疾、暴躁易怒……

她这时才发现,此等事情若是发生在穆景霖身上,她会觉得太过可惜,但可惜过后,便也罢了。

可如今看到穆景安,再想到这事最终是落在了他身上……

她却连想都不敢再去想了……

方才穆氏她们进来,叶老夫人已经看到有两个可爱的孩子跟在不远处,只是她原本想着或许是程瑞达与穆氏之子,但是见孩子们与程氏有些疏远,就知道自己或许是想错了,并没多关注。

如今俩孩子往跟前一站报上姓名,老夫人惊得都快从椅子上跌下来了。

穆家是谁?

百年之前,国公仅有一人,彼时江、王、杨、程四侯府在寻回遗落民间的诚远帝时出了大力,诚远帝即位后就将四家家主封为国公。

而那个向来不插手政治,地位却不容动摇的国公家,便是穆家。

开国第一位国公,是当年跟着太祖皇帝一起打下江山的拜把兄弟,太祖皇帝即位便敕封其为定国公。

是以其他四家如今虽然看上去地位与穆家平齐,却也不得不敬穆家三分。

老夫人待穆氏极其客气,有时还不自觉地便去看她脸色,一方面因为她是世子夫人,另一方面,也因为她是穆家女儿。

如今看到穆景安兄弟俩,老夫人激动地面皮都抽动了。

他们是谁?

定国公穆家的嫡长子与嫡次子!

这两个孩子,特别是穆景安,身份是屋里面谁都比不上的——虽说他现在还没被封为世子,可既然他是长子,又这样出挑,世子之位定然是没跑的事儿了。

老夫人真是恨不得让自己的孙子辈们亲自去伺候这俩小祖宗,生怕怠慢了他们,可俩孩子都是好脾气的样子,穆景安又一直在道歉说是叨扰了老夫人心中过意不去,哄得老夫人心中舒坦得很,就也渐渐忘了他的身份,只觉得这孩子就像是邻家的小朋友过来串门玩儿似的,笑着让人端了糖果给他吃。

直到穆景安抓了把糖果谢过老夫人又回到罗纱那边了,老夫人都还没想起来自己刚才那诚惶诚恐的心思,对着程瑞达直夸穆家的孩子教得好,懂事明理。

程瑞达但笑不语。

屋内的气氛一时倒也算是温馨和睦。

突然,隔壁屋子传来一声尖叫,接着就是刘姨娘夸张过的刺耳声音:“夫人!你,你怎么能把它给摔了呢!你这不是辜负了老夫人的一番心意吗?”

屋中之人一听“夫人”两字,都是神色一凛。

程瑞达首先开口:“走,去看看怎么回事。”说着就往外行去。

谁知有人比他还快。

穆景安将手中剩下的两三个糖果往罗纱怀里一塞,当先跑了出去。

罗纱心中着急,晃着胳膊将糖拨到一边,对着穆氏咿咿呀呀嚷嚷着。

穆氏愣了一下,见程瑞达疾步出去,才反应过来,抱紧了罗纱向方才出声之处行去。

屋中诸位夫人见状,各自找了理由纷纷告辞,老夫人头大如斗,稍作挽留也就随她们去了。

等老夫人来到茶水间的时候,主子们基本都到齐了,就连今日里负责照顾孩子们的李姨娘,也带着几个年长的孩子站在门口。

老夫人刚到的时候,正好听到程瑞达在说:“如黛,你今日要照顾孩子们,先去忙吧。”

“可是世子爷,夫人她……”

“去吧,”程氏打断她的话说道,“有哥哥在,我不会有事的。”

听程氏这样讲,李姨娘这才一步三回头地领着孩子们离去了。

孙姨娘最先发现老夫人来了,忙过来搀着她。

老夫人看看在那边毫无存在感的周姨娘,看看一旁露出担忧神色的孙姨娘,想着方才程瑞达都让李姨娘退下了,心道若是媳妇儿若真惹了什么事,人多了反而不好遮掩,不如人少了卖给程家一个人情,就说道:“你们两个也退下吧。”

周姨娘和孙姨娘就也退下,只是孙姨娘在临行前回头望了望刘姨娘,似是在担心,但刘姨娘毫不在意地朝她笑笑,孙姨娘这才离去。

老夫人朝面色铁青的程瑞达笑笑,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程瑞达就也笑,“我也想知道,”说着朝刘姨娘看了一眼,指了她说道:“这是谁?怎的还能将主母堵在门口不让人走的?”

老夫人心中哀叹,这刘姨娘真是个不识大体的,此刻程家人在,她搅什么浑水?

“你也退下吧!”

“老夫人!这可不成啊!”刘姨娘掏出帕子拭着干干的眼角,“夫人将您当初给她的镯子给打碎了!我可是亲眼看见的!”

程氏坦然地立在门边,脸色苍白,但是身姿挺拔,在众人的注视下,她指了地上的碎片,不转眼地看着刘姨娘,一字一字说道:“你有胆就再说一遍——这镯子,到底是谁打碎的?”

“镯子”两字一入耳,再一听“打碎”,老夫人的头就一阵阵发晕,她摆摆手示意程氏先别开口,转了脸问自家侄女:“你说……什么碎了?”

“那镯子啊!夫人刚进门时,您送给她的那镯子啊!咱们叶家的传家宝!”刘姨娘满脸悲痛地说着,在帕子的掩护下,偷偷去看程氏神色。

☆、9黑白颠倒是非不分

听到刘姨娘的话,老夫人瞬间脸都白了,忙去瞧地上的碎片,看清楚之后,身子歪了歪差点倒了,幸好她及时扶住墙壁这才没事。程氏想要过来扶她,被她一把推开。

这镯子是叶家祖传之物,向来是传给长媳的。叶之南的嫂嫂过门后,老夫人便打算着等大儿媳生了儿子再给她。

谁知还没捞着送出去,程氏进门了。

这可是国公府的嫡女啊!

叶家头一次和身份这样高的人家结亲!

当时叶之南的兄长官职还不高,老夫人不顾程氏的推脱,做主把镯子给了她,为此,还和叶之南的兄嫂有了嫌隙。

想到这儿,老夫人看向程氏的目光就多了许多怨。

自己如此看重她,她却丝毫都不放在心上!不然怎会将这宝贝摔了的?

老夫人的目光刚落到程氏身上,程氏顿时明白了婆婆的想法,顿时觉得心冷,就也不想多去辩驳了。

既然什么都还没问就已经被定罪,辩驳又有何用?

看到程氏如此,老夫人越发坐实了自己的想法,“你若是不喜欢,还我便罢了!犯不着这样糟蹋我叶家的东西!”老夫人拿食指遥遥点着程氏气道:“那镯子你早晨还戴着,若不是你摔的,旁人还能硬从你身上撸下来扔地上么?”

她此刻也顾不上程家舅爷在场了。

这镯子摔了,她日后去了地下可没脸面去见叶家祖先!今日再怎样,也得讨个公道回来!

刘姨娘见状心中一喜,叫了声“姑母”,又赶紧拿帕子拭了拭眼角。

见刘姨娘这样做张做势,程氏心中厌恶,再不肯多看她一眼,调转视线,却正好看到自家兄长担忧的眼神,不由心里颤了颤,软了声音向程瑞达低声说道:“真的不是我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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