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里议论纷纷,民间道,六月飞雪是谓大冤,如今虽未到六月,但是已然四月末,此雪飘飘扬扬的下了几天,如何不让人侧目。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谁让荣家镜花堂的胭脂害死了人呢!有因就有果,可怨不得旁人,再说大火这种东西都是天灾,可算不得什么冤枉。”自然也有人是不同意见。

“胡说,每年荣老爷都要为穷人施粥,于人也是十分的和善厚道。这镜花堂的胭脂粉质细腻,香气宜人,连洋人都夸赞,各家的小姐到处都在用。说镜花堂的胭脂害死人,这分明就是陷害……”

几人争辩起来,荣胭脂面无表情,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客船的气鸣声响起,荣胭脂抬头,雪花落在她的脸上,冰冰凉凉,荣胭脂望向远处,几人围着小白,正在送行,她远远的依稀听到埋怨的声音。

“好端端的,你怎么就突然不见了。”

接着便是小白带着几分落寞的回答:“就要去上海上学了,我去母亲的坟上坐了会儿还不成么……”

她拉了拉脸上的围巾,随即拖着僵硬的双腿蹒跚走向了客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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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明几净的教会医院,纪小白躺在枕上,她此时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原本绝色的容颜如今惨白如纸,而坐在床边修女满目悲伤,心疼的不能自已。她与小白母亲是闺中密友,自小看着她长大。谁想这么多年不见,今次相见,她竟是这般模样儿。

纪晓白此时已然回天乏术,她勉强打起精神,道:“修女,等我死了,把我身上所有能用的器官都给表姐,治好表姐,求你治好表姐。”

修女一滴泪就这样掉了下来,她道:“你会好的。”

纪小白摇头,她轻声道:“不要骗我了,我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走廊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小白哀戚的笑了一下,道:“是表姐来了。”

来人正是荣胭脂,她虽然面容可怖,但是嗓子却好了不少,“小白。”

荣胭脂悲痛欲绝,她晓得小白的身体一日比一日更差,这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可是她却没有办法挽救她的性命,只能任由她一日一日的衰败,看她凋零。

她死死的握住小白的手:“修女会治好你,修女会治好你的。”不断的呢喃,既是告诉小白,也是安慰自己。她期望的看着修女,殷殷的追问:“修女都能治好我,也能治好小白,对不对的?修女能治好小白的对不对?”

修女转身抹掉泪,再也说不出什么谎话。

小白淡淡的笑了起来,她哽咽道:“我中毒太深了,早已回天乏术,是我轻信了那个贱人。往后、往后我不能陪着表姐了,表姐走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我会守护表姐的。”纪小白不断的喘息,道:“待我死了,表姐、表姐带我回家乡,我不想被埋掉,将我烧成灰,烧成灰带回家乡,把我洒在江宁的江畔。我会亲眼看着表姐成功,我会守护表姐。”

“不要说了。”荣胭脂抱住小白:“不要说了,表姐会照顾好你。”

小白默默的流泪,但是嘴角却扬着,她气若游丝,仿佛想给所有的话都说尽:“往后表姐要好好的生活,替我、替我的份儿一起活出来,咳咳,咳咳咳……表姐,你替我好好活好吗?”

荣胭脂原本以为在那场大火之后她的泪已经流干了,可是现在才知晓,原来不是的。

她抱着小白,不断的落泪呢喃:“小白,别离开我,表姐求求你,你别死好不好?”

满是疤痕的脸因为这泪水更是显得恐怖惊人,只是纪小白却并不怕。

“表姐,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情景吗?你还记得你给我唱歌吗?我、我好想再听一遍,你唱给我听好不好?……”小白呢喃。

“好,你想听什么表姐都给你唱。山青青水灵灵、天上的鸟儿飞、水中的鱼儿游,我和我的小伙伴,嘿,小伙伴,一起手牵手……”荣胭脂带着泪、轻声的哼唱。

纪小白眼含憧憬,仿佛是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小时候一般,她轻声的跟着合音,慢慢的,慢慢的,小手儿缓缓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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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胭脂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戴着口罩的修女拿着手术刀,冲着她点了点头。

麻药起了作用,荣胭脂感觉自己的知觉在一点点消失,刀划在她的遍布伤痕的脸上,一滴眼泪流了下来。

留在她视线最后的,是周围苍白的墙面,以及病床旁边躺着的人。

在昏迷的最后一刻,荣胭脂呢喃:“小白,我会活出我们两个人的份儿……”

灭门之仇,小白之恨,她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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纱布一圈一圈打开,镜前少女安静平和,沉稳淡然,修女手中拿着镜子,映出她娟秀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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