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奈何为狼(47)

所谓龙有逆鳞,触之者死;如今过不几日便是安乐公主与驸马的大婚,偏偏在这关头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就算抛开安乐公主对驸马的荣宠不谈,这几乎就是在打皇室的脸!安乐公主肯放过他才算见鬼呢!

这般想着,赵伟陆对司耀皇子的怨艾就更大了——杨景安他可是带着使团拿着国书进的京城,又不是土匪下山;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伤了人家王朝里的准驸马,简直作的一手好死!还拖累着他一个小城牧——这事处理轻了惹怒了主子,处理重了,或许主子是一时欢喜,赶明儿司耀问罪,他可就悲剧了——这历朝历代,可少不了被主子们推出去的替罪羊啊。

正琢磨着要不要明天就引咎辞职,赵伟陆后边的侍从指着远处不知因何起的尘土,慌忙道:“大人大人,您快看看,是不是公主殿下来了?”

一听这话,赵伟陆双腿哆嗦地更厉害了,急忙抬了头眯着眼看向天际——

算得上宽敞的官道上,黑色皮甲的几十人,带着让人恍临战场般的杀伐气势,以为首之人一马当先的箭形队阵,一路威不可挡,直奔淮安城门。

那一双双凌厉的眼眸,带着近乎实质化的杀气,扑面而来。

已经傻在了原地的一众城牧府门之人,此刻目瞪口呆地注视着那些杀神愈来愈近,只觉得似乎鼻翼已经飘来了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

嗅之者裂肝胆。

“公公公、公主殿下——小人人人赵赵赵赵——”

马匹似是乘风而过,经过众人时没有分毫停顿,直接穿行大开的城门;那近乎割面的风刃也要淡去。

最后一人经过这一堆人时,赵伟陆软作了一滩泥,胖脸煞白,一副供氧不足几欲昏厥的模样,在身后脸色同样苍白的家仆的搀扶下,才没有瘫倒地上去。

“还还还好……”胖手拍打着胸口,赵伟陆溺水被救似的拼命换着气,“这公主殿下是要见血了,快回去打点细软,跑——”

本就不算高的语调,却被此刻突然扬起的、以内力传开而回荡在整个淮安城上空的铿锵声音,决然打断——

“罪臣淮安城城牧赵伟陆——护主不力——意图逃窜——罪大恶极——凡活擒之者——奖黄金千两——助之逃窜者——一并问罪九族——!”

声盖全城,闻之者惊。

城门外,迎着身后家仆阴险的目光,再也没人搀扶的赵伟陆,翻着白眼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若以洛天沁声盖全城那一刻作为一炷香燃烧之始,那么第一撮香灰还没散到空中,铁蹄踢踏惊煞路人的场景,就已经被凤封敛进眼底。

“公子,公主殿下她已经到了,您的伤——”凤柳的声音失了温养多年的平和性子,带着急促的慌张。

那人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

即便是跟在凤封身边那么多年的凤柳,也没读懂那一瞬间凤封脸上掠过的神情;再看去时,白袍谪仙似的公子已是一副神态温润,微抬了眸子,冲着对面那气焰嚣张此刻却有些神色萎靡的男子轻笑:“景安皇子,你输了。”

那语调极尽云淡风轻,就像是随口问了一句“你吃了吗”那么简单。

“我——我才没……”对面那相容英俊的男子脸上一红又一白,似是不甘地将脸转向了一旁,嘴里也好像是嘟囔了几句。

凤封只是站在那儿微微笑着,不多言一句,水润了似的黑色眸子浅浅凝视。

旁边一直围观的群众们却早就一个个恨得牙根痒痒——此等蛮夷,论长相!论气度!论修养!和他们慈心圣手泽蒙风卓的驸马爷相比——……——呸!他也配?

随着马蹄声渐近,不知围观群众中谁吼了一句“公主殿下到了——”,众人即刻哄散至两边的商铺门口,让出了一条笔直的大道。

洛天沁带着身后一众黑衣影卫,于是得以一路畅通无阻地奔到了凤封面前。

一声娇喝,为首一匹马前蹄高扬,众人视线里那黑袍来者身影尚未定,便如一阵旋风呼啸而过,直奔那白袍公子而去。

“凤凤——!”

熟悉的音调,熟悉的飞扑。

却在那人身前一丈处戛然而止。

凌厉的黑色衣甲下,本是同样凌厉的眼眸,在望见那人左肩处白衣上一朵血染的花形时,倏然转红,泪水盈眶。

“……”这是他第一次见这个女子红了眼眶,他听不分明胸口处几欲喷薄而出的激荡。

“…乖,我不疼。”

他伸手将女子环住,笑容里,此生第一次,多了小心翼翼如视至宝。

那个素来胆大妄为的女子,窝在他怀里,像是一只被磨平了爪的小猫,无所适从地红着双眼攥着他的衣襟不敢触碰那抹刺目的血色。当鼻翼间多了那一丝血腥味道,那双刚退了泪意的眸子里复又水色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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