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门客的自我修养(197)

“老奴不敢。”

“滚!”子楚怒火上涌,又是一阵猛咳。

内侍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寒冬时节,中原冷一分,咸阳冷三分。弯月似钩,倒悬天际,息嫦缩着身子在殿外瑟瑟发抖。

却狐接易姜入秦时安置了她的家人,易姜后来也提过另行安排,但她觉得丈夫子女都过得安稳,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没想到如今被秦王捏在手里做了把柄。

她悔不当初,无忧是她亲手接生的啊,如何舍得暴露在秦王眼下。

只怕主公也已经……她捂着脸不敢大声地哭,眼泪顺着指缝往外流出来,滴在衣摆上,湿了大片,愈发寒冷。

耳中忽然传来脚步声,她连忙收声,抬眼已经看到一双靴子落在眼里。赤玄深衣的少年立在她眼前,月光照出他衣襟上大片严峻狞厉的绣纹,束冠上碧绿的宝石莹莹地蕴着微光,侧脸萧肃,不见情绪。

“见过太子。”息嫦被带入宫时见过他一回,知道他是太子嬴政,连忙跪拜。

“起来吧,赶紧出宫,我已安排好。”

他朝后招了招手,两个内侍上前架起息嫦便走,连给她说句话的时间都没给。

息嫦仓皇间只来得及回头看他一眼,心中惊愕,好一会儿才明白这一定是主公一早的安排,又止不住开始流泪。

目视着她的身影再也不见,嬴政从袖中取出一方私印,在月光下轻轻捻动。

易姜一被送去芷陵,这方私印就由东郭淮送了过来。

他将私印收入袖中,沿原路返回,昭襄王的内侍无声无息地跟了上来:“太子此举若是叫王上知晓,只怕要受牵连。”

嬴政瞥他一眼:“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

内侍笑了一声:“太子所言极是,老奴心向着太子,谁也不说。”

“易夫人毕竟是我老师,她早有嘱托,若出了事,为她安排府上人的去路。这点小事我都不能做到,以后还能做什么大事。”

“太子自然是做大事的人。”

内侍的恭维刚刚奉上,嬴政倏然止了步。

前方丛丛花叶后,吕不韦由一个宫人提灯引路,悄悄出了后宫。看他来的方向,正是病着的王后寝宫所在。

嬴政将紧捏着的拳负在身后,眼神沉沉。这种不知好歹的货色,也就他父王看得上。

内侍只当作什么都没看到,打岔道:“太子何不去劝劝王上,他终日沉溺酒色,只怕对身体不好啊。”

嬴政收回视线,朝子楚的寝殿遥遥望了一眼:“父王以往过多了苦日子,让他好好享受吧。”

“是。”内侍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微动,才十岁出头的孩子,心思却比他父王还要深沉。这感觉倒是有几分像是当初年少即位的昭襄王。

咸阳城外的山后宅邸里只有几间屋子点了灯,远远一看根本察觉不出光亮,像是无人居住一般。

聃亏匆匆地踏上回廊,那阵空茫的回响仿佛是报信,公西吾闻声已经从内院而来,脚步比平时快了不止一倍。

“人呢?”

“小厅里。”聃亏侧身请他先行。

“可曾引起秦人注意?”

“夫人那边似乎也有安排,出城时分外顺畅,秦人并未盘查。”

公西吾点点头,易姜的后路就算被中途斩断应当也是有应急之策的,若是时机成熟,此刻的危机根本不会出现。

“她人可有事?”

聃亏叹了口气:“秦王事先验了毒,所以鸩酒不敢全换掉,夫人多少还是中了毒,大夫在诊治。”

公西吾脚下愈发快了几分,过了回廊穿过丈长的木桥,到了前院小厅里。

立屏后隐隐浮动着人影,他绕过去,易姜躺在榻上,口眼紧闭,脸色一片青灰,看起来有些骇人。大夫正在一旁翻她的眼皮,愁眉苦脸的模样。

大夫是他齐国相国府里的人,为了照顾无忧,出行一直带在身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模样,公西吾心中立时有些不安:“如何?”

大夫看了他一眼,斟酌了一瞬才道:“饮鸩不多,时间也短,然而来的路上已经给她灌了汤药下去,却不见效果。”

公西吾皱紧眉坐去榻边,仔细看着易姜,她的唇边还沾着浓黑如墨的药汁。

以往周天子的御医得出了这医治的法子,用鸩鸟栖息之地的草药捣碎了煮汤灌服,刮下肠胃里的毒素。鸩毒几乎是无解的,饮的少却是可以救的,以她的情形,分明不该如此才是。

大夫看了看他的神色,再开口时有些小心翼翼:“药三分,人七分。倘若夫人有心求死,那药石无效也就不奇怪了。”

公西吾蓦地扫视过去,大夫赶紧垂下头,不敢多言。

他转头又去看易姜,她的呼吸微弱,的确是没有一丝生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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