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或生命。

而所许诺的呢？

也不过是至高无上的权位、财宝而已。

刚开始的时候，他并不介意去和这些人打交道，甚至有几百年的时间乐于坐在上位，俯视众人不断想向他爬来的丑态。

父子、兄弟相残。抛情弃爱，甚至奉献自己的灵魂做他的仆人，或者将自己的妻子爱子的生命作为祭品供奉给他。

诸如种种，他看了近千年。

人性。

后无聊，他也曾走下王座，做过无名小卒、富贵公子、落魄书生，甚至王侯相将。

或至高无上，或低贱如尘。

但，所见似乎也依旧是曾经的两字：人性。

那个曾在久远的久远，跟他形容过世间各种美好的人，从未寻见。

而他，在这滚滚红尘中，也一直是孑然一身。

最后这红尘，……也依旧仅剩他一人而已。

殷暝短暂恍神后收敛心神，神色未变，依旧神情自若的再次开口，并未让马丁森察觉到他一时的走神，“这也是那个周中给你说的吧？”

马丁森再次微微颔首，笑，“什么事都瞒不过魔尊。”

殷暝静默了几息后，右手手指在扶手无声轻点。不知怎么的就轻笑了一声，正欲无所谓的答应时——

【当然是位高权重不管事啊~︿(￣︶￣)︿】记忆里的轻松语调，但顿了顿后微收玩笑之语，笑叹，【虽然是终极理想，但……如果这世间真出现什么事，……也许我还是会因为不忍心插手吧？】

【……只是因为不忍心？】

【是呀……】笑叹，【这就像是这条烤鱼，彼此毫无交集时，我能将它抓来烤熟、吃掉。且并不会为此内疚或不安。但……如果这条鱼是我养在水缸里的那一群，哪怕哪个不省心的小辈贪好玩儿，用石子儿扔一下。我也会出手教训，直接打出素云宫再说。】

【哪怕……我所养的鱼，和我现在烤来吃的没任何区别，你就算现在将它们放回河里，也不会见到‘回头落泪依依不舍’的戏码，也还是会偏袒它们。】

【……为什么？】

【因为……】女子笑了笑，眼睛弯弯的伸手呼噜一把他的头，不正经的回答，【因为它们和你一样，按辈分要叫我爸爸呀~】

【……哼。老不正经。】

【嗳~这话说的。】女子啧啧，【我充其量就是个不正经的小姑娘，而您，才是真的老老老哦~】

【有时候真想把你打出去。】

【啧啧啧。小孩子家家的这么暴躁。】女子又笑着冲他摇晃了几下手指头后，微收敛笑意后说，【总之……如果这世间的事，我想我会因为看见而不忍心什么都不做吧。所以……】

她蹲那儿摸摸下巴，故意不说后面半句，偏要惹他好奇追问。

——哪怕心里清楚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话。

【所以什么？】

【所以我才要位高权重啊，这样我就可以闭上眼假装看不见。】

嬉皮笑脸的回答。

【……我要打人了。】

【啧啧啧，天天你真暴躁。】

“……”殷暝手指微顿扶手，敛眼低垂。

已经在等着殷暝允诺的马丁森不由疑惑抬头，看向殷暝，“魔尊？”

一声“魔尊”让静止不动的睫毛微掀，如蝴蝶轻扇了下翅膀，微微抖动。

长而直的睫毛微微掀起，看向马丁森，静默几息后殷暝长身而立，并朝外慢慢踱步，声线平稳无波，“本尊对你说的这些，都不敢兴趣。”

“……？！”马丁森惊讶抬头，看向殷暝，心中有些奇怪是因为什么让他突然改变了即将允诺的话，“魔尊？”

微思后看着他背影跪行两步后，微提声音，“那魔尊有什么是想得到的，仆人也会去帮您办到的！”

已走至门口的挺拔身影顿足后，微微侧首，露出如玉的清冷侧颜轮廓，恰好能让马丁森看见他习惯性挂在嘴边的那分蔑笑。

“没有。”殷暝淡淡开口，“我没有什么想得到的。”

“同样的……”他又轻笑一声后问，“如有，连本尊都做不到，……你？”

哼笑一声后挺拔声音化为黑雾消失在原地。

马丁森看着袅袅黑烟，这才从地上站起，依旧是和平时一般无二的儒雅模样，单手整理了下袖口后，看着殷暝消失的地方笑叹，“……还好我也有两手准备。”

他转身，朝一边的书架走去，掰动某个潜在的机关后，只见书架发出机关的“咯哒”声，缓缓旋转露出里面的暗道。

暗道显露的瞬间，廊壁上的油灯自动迸出火花，依次点燃一直到旋转楼道的下方地下室。

火光微微跳动，映照在拾阶而下的马丁森脸上，让他脸上的斯文笑意，竟显得鬼魅而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