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壶浓烈的陈酒就见了底。
水榭外服侍的侍女立刻就送上两壶新酒,然后又恭敬地退出,不敢去打扰两人独处的时光。
“其实,我是发现了一件事,思虑着应该告诉你。”
“哦?”颜广寒好奇地抬眼,却发现段重锦的眼神有点闪烁,“什么事?”
段重锦饮尽一杯,开始了平缓的叙述,“不久之前,我去了一趟大理,拜会云南王曲仲秋。”
“云南王?”
“嗯,当朝皇帝的庶出兄弟。云南王虽然年过五旬,但是气度风采依然。”
颜广寒脑中逐渐勾勒出大理段氏,段誉他老爹段正淳的形象。
“我在曲仲秋的书房里,看到了一轴画像,上面是一位女子。”
“然后呢?”颜广寒也被他挑起了兴趣,猜想着是不是什么惊悚故事,于是好奇地追问。
段重锦却苦笑了一下,“那画上的人,很像一个人。”
“段秋凉?”颜广寒脱口而出。果然上辈子是当间谍的,联想力丰富。
“不......”段重锦慢慢抬起手,指向颜广寒,“是像你。”
“像我?”颜广寒当即一愣,“怎么可能!那女人长得如此英武?本大爷可长得不像女人!”
“呃......好吧......”
“那画上的女人,是西华夫人,曲仲秋说,那是他一生唯一爱的女人,但是在十七年前去世了。西华夫人,其实是有一个儿子的,但是那个孩子在十年前,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颜广寒斟酒,自饮了一杯。
段重锦已经说得明白不过。
十七年前,那个漫天飘雪的夜,正是自己与段非墨相遇的时候。
这个身体的主人,也许,就是他所说的西华夫人的遗子。
差点都忘了呢.......自己已经是再世为人。
经久都不曾再回忆的往事,忽然如同潮水一般淹没而来。
何洋。
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却无可抑制记住他的。
记住他最后一刻,用手枪顶住自己额头时,不曾改变的神情。
明明都已经过去了......
但是被他杀死的那一刻记忆,仿佛成为了一个梦魇。每一次再次梦见,都会惊恐害怕,心惊肉跳。
“小颜,小颜?”段重锦不知何时手轻轻抚上了颜广寒的肩,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你没事吧?”
颜广寒失神了一刹那,随即掩饰着笑笑,“没事,没有,什么都没有......我们喝酒......”
然后,颜广寒就开始笑着,一杯接着一杯与段重锦对饮。
其实他并不是太擅长喝酒。喝多了免不了就要一通折腾。
脑袋已经很沉了,坐在椅子上东倒西歪,颜广寒还是一直喝,拽住段重锦的袖子,一直嘟嘟囔囔说着话,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
最后,段重锦无奈,只好亲自送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颜广寒回天雅坊。
也许,自己并不该把这件事告诉他吧,他现在明明那么快乐......
段重锦有些自嘲,更有些自鄙。
这大概就是自己的恶毒所在吧,看不得那两个人......这样幸福......
管秋看着段重锦横抱着颜广寒上了楼,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懒洋洋抱着手臂站在一边。
“秦封雪呢?”段重锦问。
“他啊......”管秋扬了扬嘴角,冷素的面容闪过戏谑,“和旧情人共度良宵去了。”
段重锦浅浅蹙起了眉,但是没有追问。
“小颜他的酒量不太好。”段重锦说着,看着所在自己怀里,睡着了还单纯笑着,如同孩子般的人。
“是你故意灌他的吧?”管秋轻哼了一声。
段重锦没有反驳,“我送他回房。”
管秋也是唯恐天下不乱,眼角弯出腹黑的笑容,抬手指了指走廊,“左手第二间。”
......
段重锦把颜广寒抱到床上,倒了些热水给他。
颜广寒躺在床上,眼神有点混乱,但还是乖乖看着他,也不耍酒疯,看来酒品还不错。
段重锦扶起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
这样亲密的距离,他们已经多年不再有过了。
“他对你好么......你为什么,不肯选我呢......”低低一声叹息,仿佛自语一般。
颜广寒却给了回答,语气清醒平缓,一字一句说的明白。
“你跟他不一样,你除了我,还有很多,你的责任,你的兄弟,你的下属。但是秦封雪,他只有我,他抛弃了一切,只为了我......”
段重锦顿了一瞬,“我不是问他,我是问你的感受。”
“我?”颜广寒轻轻重复,然后嘴角荡开一抹如若幻觉的浅笑,“我一旦爱上了一个人,整颗心都会给他。即便是死了,也无所谓。”